如此程铮和邱尚书也顾不得对方心中那点子小纠结了, 一同齐心协力的要将这两人拿下才是。
就又移步公堂之上,各自落座,便要将人带上来。
先进来的却是刘侍郎。
程铮并不在意进门的是谁,他在意的只是他们的态度……是否还像昨日那般坚持?
就坐正了身子, 目光咄咄的看过去。
可巧那邱尚书和程铮却是一般想法,便就毫不迟疑的拿起惊堂木一拍:“刘大人,我和你同殿为臣,自不愿意为难了你, 只你却也切莫因此来为难我……如何,今日你招是不招?”
那刘侍郎听得这话, 便就抬眼去看邱尚书, 可目光乍一对上,他便就邱尚书的不解中平直的移开眼神,只直白且毫不避讳的看向了程铮!
这样的目光便就将程铮也看得一傻:这是怎么了?
待回过神来便就讪讪一笑, 只有些不自在道:“刘侍郎这般看孤作甚?难道孤才是那个恶人不曾?”
这本是一句玩笑,只等刘侍郎否认了程铮自然便就可以将这公堂上的气氛再变上一变, 只不想那刘侍郎却不否认——
不, 他岂止是不否认,他竟是连一丝开口的**都没有!
……须知有的时候沉默就是默认!
登时将程铮怔了那里, 那本是玩笑的话儿此时却像是锥子一样的刺中了自己, 虽不至于伤到要害,却也够他吐出一口血的了。
他不说话了, 便就没人敢开口了, 只见这刑部大堂上且静了一回儿,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却是收回了目光,垂下头做出一副好似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来。
如此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程铮挣扎着振作起来:“刘侍郎若是有话儿,那便就直说!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这大殿之上你竟也无需在意孤的身份。”
程铮这话儿且使得公堂上阴冷的氛围回暖了些,毕竟这刘侍郎一看便就是剑指程铮的,因此若是程铮不发话,旁的人也不敢贸然出这个头,而现在从程铮的话语中听得这位太子明显是不想要过多计较的——至少不会在明面上计较,因此众人不由就放下心来。
而程铮的态度使得那刘侍郎恍惚也是一愣,虽目光依旧看着程铮,却也好歹不那么锐利了。
程铮见此,心中也是放下些许,便就想了一想,只道:“刘侍郎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必要,孤现下里回避了也是可以的。”
只虽说是回避,但他的话音儿却是在‘现下里’三个字上着重了一下,也是在告诉刘侍郎,这事儿左右都脱离不了他的控制,便是自己委婉了,也不过是面上的委婉罢了。
而刘侍郎果然便就听出来了,面色也不由的一变,便就对程铮拱手道:“下官再不敢让殿下回避的,只这事儿……下官委实难以出口。”
登时听得程铮和邱尚书俱是暗自一笑:若真是难以出口,那便就不会有这句话了,而刘侍郎之所以这样说,不过便就是待价而沽罢了。
但便是这般又如何?只要刘侍郎愿意开口,他们总有办法撬开这张嘴的。
如此程铮只和邱尚书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由程铮再一次的开口了:“刘侍郎若是有难处,也不妨一说,孤虽是个无能的,但指不定也能出些许的主意。”
那刘侍郎就笑了:“下官并不是个贪心的人,能得殿下这句许诺便也尽够了,只望翌日殿下切莫忘记今日所言才是。”
说着不等程铮回神,他便就兀自道:“说来此事也不是下官不知道进退,只是悠关小女终生之事,便难免有些失了分寸,殿下也是为人父母的,想来明白下官的这种心情?”
程铮此时正被那句‘翌日’震得不能回神:合着这刘侍郎还赖上自己了?一时便就没有接话,还是邱尚书知机,就插嘴道:“难道那夏秉忠竟是这般大的胆子,连朝廷命官的女孩儿也敢于操纵?”
刘侍郎只瞧着他不说话,那目光有些了然有些嘲讽,好似已将邱尚书的千般算计看尽,顿时便就看得邱尚书也不知说什么了。
但就在两人相顾无言的时候,程铮却是蓦然插话了:“只这夏秉忠虽有胆子,但侍郎大人想必也不是那等子无知之辈,如何便就落了套儿?”
刘侍郎这才收回眼光:“那夏秉忠是六宫都太监,便是朝堂上说不得话儿,这后宫中的事儿却也是一言九鼎了,他说是奉了皇后的命令,下官哪里敢将娘娘懿旨视作无物?”
“大胆。”程铮就拍桌子:“这明显是矫诏!”
邱尚书也被吼回了神,只不及附和程铮,便就急急的看那墙角负责记录的官吏:“这话儿你们可记下了?”
那些官吏正是唬得不敢动笔的时候,听得邱尚书这样问,这才匆忙下了几笔,就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儿,一字不漏。”
邱尚书嗯了一声,又往那桌面上瞧了一瞧,虽是看不清官吏们到底写了些什么字儿,只到底心中要安慰不少,如此定了一定心神,便就又回过头来看着刘侍郎道:“这般的大事儿,可是说不得谎的,你可有什么证据没有。”
刘侍郎只一笑,那笑容几分潇洒:“要说物证,此时约莫已在邱尚书手中握着了罢?要说人证,不知邱尚书可传唤过下官的家人没有?”
程铮:“……”
这话说得委实话里有话儿。
就听得邱尚书一噎:昨日是叫刑部衙役到这刘侍郎府上溜了一圈,但也不过就拿了几个家丁便就回来了,反正这事儿就是个对刘侍郎的警告而已……这刘侍郎已是回了家的,难道还不明白这点吗?
可邱尚书随即便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那刘侍郎转口便就道:“那夏秉忠那日来却是打着要见下官女儿的名义来的,因此见过这夏秉忠的人不但有外院的那些家丁,便是内院中也很有几个丫头出了面,想必邱尚书怕打搅下官家中的女眷,便就没有传唤,今日下官已是将那几个丫头子带来了,只是她们到底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万不想会遇到这样的事儿的,因此还请大人开恩,与她们留两分颜面才是。”
邱尚书听得且有些不明所以,便就看了程铮一眼,却见程铮也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程铮此时确实是在苦恼的,只是他苦恼的却不是如何为这几个丫头留颜面,而是这刘侍郎家中的丫头既然出面了,那刘侍郎家的小姐可见过这夏秉忠没有?
按说这样的事儿委实是有些荒唐的,因为这夏秉忠便再是阉人也没有见闺阁小姐的道理,但现在刘侍郎既然明里暗里的表示了,那程铮便就也只有将这种可能列入考虑之中了。
……但无论怎么想也觉得荒唐,更不想自己简简单单的一桩太监狐假虎威案牵扯这么些屁事出来:须知有时候线头太多了,便就难免会被人揪住要命的那一根。
因此便就试探的对着刘侍郎道:“侍郎家的女孩儿必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只是大家小姐哪里便有抛头露面的道理?因此有什么话儿,叫个丫头子带一句也便是了?”
那刘侍郎且看了程铮一眼,目光中很有些惊奇,只不等程铮再说些什么,他便就恭敬道:“正是殿下说的这个道理,只那夏秉忠上门时趾高气扬,竟是要将小女的身家全部盘问去的模样,因此下官无奈,便也只有叫来小女身边常年伺候的,且应付些小女读了什么书学了什么谱的话儿罢了,但是此番既是刑部问案,下官便就不敢隐瞒,只将那些女孩子一并带了来了。”
“应该的,应该的。”程铮连声称赞了刘侍郎的‘配合’,却是对着邱尚书道:“只那夏秉忠不知规矩,我们却不能跟着他的脚跟儿走——这样的事委实太让人吃惊了,因此孤想着记上一笔便是,想来父皇也是没空盘问几个丫头的。”
邱尚书也就将目光从刘侍郎身上收回来,只看着程铮道:“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罢,只是虽则陛下不一定会传唤这几个丫头,但刘侍郎却也要将人看好了,断不能出错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你程铮看着办吧,但是我的关系是一定要撇清的。
程铮也笑道:“刘侍郎定然不是这般不知规矩的人,便是这几个丫头此时不能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定然也会看好人的,尚书大人只管给我这个面子就是,若是有什么事儿,孤便就一力承担了。”
这话出口,不但那邱尚书,便是刘侍郎看向程铮的目光也是一变,毕竟程铮这话将他家的女儿撇得极为清白,有什么都是夏秉忠的错,便是夏秉忠担不起的也由程铮一力按压了下去,因此这示好果真便是好在刘侍郎的心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