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 其实距离程曦上一次到程铮书房里来遛弯子, 似乎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吧？
可千万不要觉得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不是什么能用‘也就’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的时长，毕竟就连就程曦自己也知道，即使她以年为周期的单位到程铮这里来溜达, 都是一件罕见的事情了：程铮的书房可是位于前院的, 这大家的小姐有几个是惯常迈出二门的？又有哪家的小姐是唱往自家老爸的书房里溜圈子的？
更别说是如她这种不止是到自家老爸的议正事的书房里来溜达, 更是来正经议事的了。
而她之所以能得此‘殊荣’, 还多亏了她的‘特殊’……
想到这里，程曦蓦然笑了，那股子萦绕心头的不知名感慨也有了明确的理由：
其实不是一个月太久，而是她的心在这一个月之间沧桑了太多，神话里曾经有一个叫麻姑的神仙见过人家沧海桑田，可她却是看着自己的心从沧海到桑田。
甚至于差点连身份都——
程曦：“……”
不过没有时间叫她再感慨太多了, 只这么几步的距离程铮的书房就到了，而程铮本人更是罕见的迎出院门了。
“爹爹！”程曦也算是一个能‘曲’的人, 更不会在这时候拿乔, 便是心中想的再多，那面上也欢快的像是一只小牛犊似的就要冲过去：“你叫曦儿来……”
只可惜她没有成功的冲到程铮怀里，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完：
她看到徐浩了。
跟在程铮身后出来的, 走路速度不紧不慢的，看着简直比程铮还要有主人家架势的, 徐浩。
程曦：“……”
这唱得是哪出啊？
徐浩你这架子端的有点大吧？
好像还比程铮都大？
……但程曦其实想多了。
因为徐浩出来的这么慢, 不是因为什么拿架子。
而是单纯的因为他踟蹰, 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曦。
虽说早就知道程曦是个‘什么东西’了, 但……
但这撕破脸了和没撕破脸的时候那能一样吗？
——其实徐浩这也真的是想多太了。
因为程曦如果知道他的想法的话，那她一定会这样告诉他：能一样，真的能一样，而这种一样不是来源于程曦有一颗大度的心，仅仅是因为她——
有心无力而已。
如果程曦真的是徐浩想象中的‘那什么东西’，那她是绝对不会有闲情逸致还和他玩这种人类之间的……不，应该说是和他玩这种久在官场中的人才会玩的心眼的。
她只会摁死他。
虽然这样的说法大抵是有些……看不出来的，但程曦追捧的向来都是一力降十会而的道理。
……而这点，其实从她从一开始就点出程铮需要的是兵权就能稍稍看出一二了。
她从来不是一个擅长动脑的人，相比之下她更加倾向于简单粗暴但异常直接的那种解决方式……只可惜命运是无情的，程曦有这样的野心却是没有相配对的实力，尤其是在她来到这个时代，并成为了一个婴孩儿之后。
也就只有含恨教程铮‘练兵’了。
其实，程曦没能想到的是：也好在她来到的是这么一个时代——这么一个虽然阶级森严、男尊女卑但却是深信鬼神之事的时代，不然要是换个现代背景……程曦现在有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绝对的。
包括人。
所以在短暂的踟蹰之后，徐浩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回神了，便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多么的不自然了——
尤其是在有‘自然’的程铮的对比下。
徐浩：“……”
他且一面佩服程铮，一面就尽力的往回找补自己的形象：“微臣……见过郡主。”
程曦：“……”
她想她不会听错的。
那就是徐浩的言语中有一个短暂的停顿，且这停顿听着……真是十分之纠结。
不免就叫她和程铮的心同时间一紧。
却还是程铮先行开口，那语气里隐约有着三分的紧张和警告，就像是在试图教徐浩‘做人’一般：“徐大人，您这是作甚？几日不见就将情分见没了吗？”
程曦：“……”
说真的，这指责还真的有些站不住脚？毕竟再是说法理之外无非情理，但也要优先法理啊？程曦是君徐浩是臣，再是说情分也不耽误徐浩给程曦见礼吧？
就算她自己也能看出徐浩这停顿有故作之嫌，你程铮也别这样敷衍吧？
所以别说徐浩了，就是程曦自己，在听到程铮的‘质问’之后也是止不住的想要笑了。
而那里徐浩的心虽然也和程曦一般的复杂，但多少……也要先帮程铮把场子圆回来。
就迎合道：“正是情分呢。”
然后更一本正经的看着程铮开始忽悠：“微臣瞧着小郡主却是瘦了？”
程铮：“……”
他表示自己有点惊吓？
虽然他的确有着警告徐浩的意思，但也没想着徐浩会这么上道？
就是这话题跳转的有些快？
好在徐浩忽悠程铮也不是第一次了，放长线什么的都已经得心应手：“微臣本想着小郡主是在家中娇养着的，哪里就能瘦了呢？只再一想……眼下这时节便是在哪里养着怕是都养不好的。”
然后神情更加恳切了些：“只再是不得用荤腥，可她到底也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殿下切莫太过于苛责了。”
程铮：“……”
程曦：“……”
好嘛——
父女两竟是有志一同的在心中生出了一声类似于哼笑的情绪来：感情还能这样圆话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是思路清奇之辈，所以对徐浩的脑回路，两人绕了一绕也就绕上线了：
徐浩这样说吗，无非就是为了将自己对程曦的‘慢待’往别人身上推而已。
——对其中的逻辑线还是不清楚？
那就继续绕一下好了：徐浩不是看到程曦的时候表现的比较疏离吗？那不是他对程曦有意见，而仅仅是因为他想到程曦皇家郡主的身份了。
那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个身份呢？是因为他看到程曦瘦了。
所以又为什么会瘦呢是程曦受苦了吗？不不不，只是作为孙女多少要给韦皇后守个孝吧？
如此，再将问题和答案整合整合就变成了：徐浩看到程曦瘦了很心疼，但人家守因为人家作为孙女给皇后守孝总是要吃点苦的，徐浩再怎么担心也没办法，如此愁绪加思绪，脱口而出的时候……那话语不免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简直李菊福？
但程曦是个有底线的人，也是不会被这样的理据说服的人，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没有恼怒的一口咬死这个鬼扯的老头子，全然只是因为她自己的那点子心虚而已——
毕竟在程曦看来，在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徐浩有点子不正常的表现也是正常的？
所以，只要不是当面戳穿她，那无论徐浩给出的掩饰有多么的扯淡，她都……
笑笑忍了吧！
人生在世，谁能，诶呦一点挫折呢？
忍住了，笑一笑，我们还是一条好汉！
……不过还是忍的好辛苦啊马蛋！
就在程曦努力的试图在自己脸上维持出一个艰难的微笑的时候，同样理顺了徐浩逻辑线的程铮正在小心翼翼的……
观察她。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李菊福’，但是什么叫扯淡程铮还是知道的。
所以他真的是害怕程曦一怒之下将徐浩挠个满脸开花……还是好的。
但没想到程曦居然就这样接受了徐浩的扯淡？
她是被忽悠傻了？
但没直接怼回去也总是好的吧？
于是犹豫了又犹豫，他到底没有强行帮程曦再出一次头：虽然也害怕徐浩的态度刺激了程曦，但既然对方都没有表现出在意，那他也还是……忍忍吧。
却也有些意兴阑珊了，只牵起程曦的手，就泛泛的对着徐浩道：“既如此，我们还是屋里说话吧。”
然后牵着程曦就要往里去，又思及程曦年幼个子不高，于是在路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忘变牵为扶，只将程曦的手臂轻轻将人往上一提，就叫程曦在有借力的情况下轻巧巧的迈过几乎有她膝盖高的门槛。
可以说程铮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没办法，毕竟是宠了那么多年的闺女，便是心里有些隔阂了，但也多少会有些肢体的残留动作遗漏下来——
比如看着程曦腿短迈不过门槛的时候无意识的都要拉一把什么的……
可这种无意识看在徐浩的眼中就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