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手下有个姓金的
只对方既然能在自己前脚进门的时候后脚就追上了, 那想必是盯着自己很久了，便是此时不叫他进门, 怕他也会想法子爬窗户？
就摇摇头。
然后一边摇头一边道：“拜贴拿来我看看。”
这拜贴自然是准备好的，传话人当即就递上去，只等着林海瞧个一二三出来——
然后就叫林海看到那帖子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林家清闲客金辉敬上。
林海：……
他登时就笑了。
是个有脑子的，只可惜依旧不太够用的样子？
这般想着, 他竟是止不住的又是一笑，原本这人是不得不见，现在他却是有点子兴致了：聪明，却又不够聪明的人对他而已就像是一装在精美磁盘里的水，一眼就能见底不说, 这卖相……多少也是过得去的。
就摇头：“便就请进来吧。”
那传话的林家下人看到自家主人摇头的时候本已经升起了要帮着主人家回绝这种不请自来的来客的豪情了，却不想峰回路转得这么陡这么急, 于是不由就有些愣在那里了，直等到林海再看了他一眼，这才恍惚回神，就一路晃悠着去了。
却好在等到他再带人进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已经是调整好了的，也就没有坠了林家的脸, 所以林海也能专心的看了看被他带进来的金姓男子。
嗯, 果然不认识。
那男子走到林海面前约莫有七八步元远的地方就止步了, 对这林海大礼拜下去：“学生见过林大人。”
林海嗯了一声, 并不起身, 只点头示意：“你家林大人可好？”
就问得那金姓男子自己都忍不住的笑了：“却是学生孟浪了。”
然后很正经的对着林海再是一礼：“林斌林大人托学生代为致谢, 多谢您这些年对我家公子的教导。”
对他家公子的教导？
于是这下竟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用在意了，就轻易的锁定了对方的身份。
也果然那来人就继续笑：“且小公子每每寄信回来的时候，总是会提及一些林大人是林大人，他是小林，我家大人是老林大人一类的话儿，这日子长了，也就叫我等生出一股子您和我家大人是一家子的感觉了，这行事也就……”
放肆了些？
只林海可不会以为对方会放肆到连拜帖都不好好写名字的地步，因而也不理会他那试图拉关系的说法和语气，依旧很冷静的询问：“你等我等了多久了？”
来人：“……”
明明自家公子的来信中说林海是个圆滑人，只眼下怎么表现得这么尖锐？
他不由就是一惊，原本的亲和话儿也说不下去了，只敢诺诺的就看一眼林海——
可等到接触到林海的目光的时候，那些个拉关系的想法……也就都彻底的消停了。
林海的目光很清凉。
清凉着告诉他还是安分些好——就算是装傻，也别想着能把林海当傻子骗了。
也登时冷得来人就惊出了一身汗的冷汗来。
其实吧，他也不至于就敢于把林海当傻子了，他只是试图和林海更拉近些关系而已，又有被自家公子来信里那什么小林大人林大人老林大人这种类似于称呼一家三代人的喊法晃悠得以为自家林大人和这位林大人真是一家了……便有些失了分寸了。
不过这点子看不清想不明的毛病也好治，抽上一顿他就知道老实了。
于是林海的这巴掌也算是打得又脆又响亮，简直叫人记忆深刻到不行——
几分外的老实了。
然后十分老实的交代：“我家大人的确盼着林大人能在殿下面前为他回旋几句，只方才……也是我贪功心切的缘故。”
林海：“……”
懂了。
还是需要懂的……都差不多都懂了。
这林斌虽然不是金陵的官儿吧，但到底离得也不远，关于金陵的科场一事儿——怎么就没能给程铮先透些消息了？
且便是没有提前总也该一些事后的补救吧？可程铮那里……却是直到林海出远门都没听说这人有传什么消息。
就少不得叫程铮会因此对他记忆深刻哦。
又有，也估摸着那林斌有交代过这人行事间务必要模糊些行径：这点也很好理解，毕竟眼下的金陵真真是一处叫人不得不来却又不得乱来的地方，任你在别的地方有多大的威势，到了这里也要夹着尾巴缩边角，所以便这金辉装傻转得过头了……也没大毛病。
就是看得林海不甚能接受了。
而眼下解释清楚了，林海也不好再挑理了。
又有他向来是个礼尚往来的人，这金辉既然‘来’了他自然是要‘往’的。
就很正经的道：“原是这般。”
却是仿佛认同了这说法？
可不等来人松一口气，他又是遽然将抬眸凝，语气也依稀有些迟疑：“那……这位先生……不知——”
来人：“……”
他无奈道：“鄙姓金，单名一个辉字。”
“哦，”林海很快的也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金先生，还请先生别怪我怠慢了。”
金辉一点都不认为看过自己递上的拜帖的林海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么唯一可能的是——
恍然醒悟过来的金辉不由一身的冷汗淋淋就而下：再想起自己拜贴上那自作聪明的署名……简直叫他就想回到写帖子的那时候，一巴掌拍死那时候脑子不清楚的自己！
但多少=也得怪自家的小公子，虽也要报喜不报忧吧，可这过于喜庆以至于误导人就不对了：没事儿将林大人写得那样和他亲近作甚？不就叫自己对两人、对两家的关系判断失误了？
可也不过就敢心里想想罢了，毕竟他吃的还是林家的饭。
哦，这里的林家是林斌老林大人的家。
……
如此，脑子里拉拉杂杂的过过一回，金辉唯一能得出的正确做法就是——
“却是学生考虑不周，万望大人切勿怪罪。”
就一礼下去，端得是诚意十足了。
林海就满意的点点头。
这也是他跟着程铮学坏了：没办法，再是在理智上知道这样拿着乔惊诈人是一种不好的交流方式……但它爽啊！每当看着那些不管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的人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跟着自己走还要认栽的样子……也真的会叫人上瘾啊！
所以在面对这个明显不如自己，且也明显在程铮那里被记了‘大过’的林斌林大人家的门人时，他真是没能忍住嘴贱。
——反正也用不担心自己欺‘少年穷’日后被报复就是了。
林海在大是非面前还是能拎清楚的，便就知道不管自己眼下再怎么作弄人，只要能好好的为他主人在程铮面前说道一二，他也就只能领自己的情了，还论什么记仇？
且对林斌那非同寻常的‘应对’，林海也的确是要好好的问上一二。
就道：“能掐准这时候上门，金先生也算是有心了。”
此时的金辉已经是被林海调理的老实无比，就一五一十的道：“学生早就来了金陵了，只眼下城中鱼龙混杂，不免叫人看不清水深水浅，因而学生又等了等，待等到大人您来到之后，方敢上门叨扰。”
林海就又点头：这金辉这般看着，还算是一个有些脑子的，怎么之前就那么……没分寸？
金辉简直都要为此泪流满面了：要说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您信吗？
林海又想了想，然后言辞愈发的犀利了：“金先生既然有这份眼力见儿，那为何不叫林辉林大人也再殿下面前露一露脸？我也不瞒你，那林辉大人若是能早些给殿下透个底，我又何必劳动这一场？”
就叫金辉忙忙的起身，再三为林斌请罪不迭。
只这时林海也不去扶他了，且冷眼看着对方嘴里喋喋出不同的道歉之言，直瞧得那金辉都要说得口干舌燥了，才不紧不慢道：“金先生莫若给句实话罢。”
金辉：“……”
他只觉得心中是无比的苦涩——道歉的话好说，这实话……却未必好说！
可若是不说实话，难道林海还真能觉得他的道歉之语推陈出新前无古人因而不予他计较不成？
就踟蹰了一回，才道：“并非学生有意隐瞒，着实是这事儿……学生还是先给林大人多道几个歉，也免得林大人不愿饶恕了我家大人。”
林海简直都要被他这个解释给气笑了，脑子里甚至于都情不自禁的浮现起了一句疑惑：道歉了，我杀了你全家，你就能因为我道歉了原谅我了？
荒谬！
当即拂袖：“先生既不愿说，我也不是迫人之人，还请先生自去！”
——只不想金辉这一次还真不是弄巧成拙，当即就不敢再作揖道歉了，而是直接只咕咚一声就跪了下去：“林大人恕罪！学生并不是不愿说，只这天下又哪里有指责主人家的道理？可……可林大人都这般说了，学生要是再不说，才是真正陷我家大人于不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