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 最后众人能看到的结果便是——无论是二皇子程镮还是三皇子程钰……的手下,对追问林海南下金陵的行程,都是很有几分介入感兴趣的。
并已提前为林海预备好了结局:不管他南下途中的真实是什么, 最后追查出来的结果都足够这些人通过大理寺这条线来将林海牢牢的捆住,继而再连带着将程铮也困在其间走脱不得。至于这之后又再会做些什么,却是不消再赘言了——
便就困在了第一步之上。
不不不, 被困住的不是林海, 也不会是身处第二步的程铮,而是这些个自诩下棋的人!
……
没错,就是下棋的人:侯国公不是因着火势不明到底想要先躲一躲只把别的人推上去做炮灰吗?却是惊诧的发现:眼下躲不躲的, 都不怎么好使了。
无论是身为棋子的、自诩为棋手的……亦或是哪怕根本就没有‘入局’的,在这盘局势遽然翻转的棋局之下都统统被‘困住’了。
还不仅仅是捆住四肢叫人不能动弹的那种困:
待到这时, 终于回过神来的人——如侯国公之流——也终于意识到他们编织的那条盯准了程铮脖子的吊绳, 最后、即现在,却是系在了他们自己的脖子上!
……
…………
但,也正是这‘大不顺’的时候, 包括侯国公等在内的人, 更多的心绪却是耗费在一种难以理解、有如身在幻梦之间的迷惘中:
这林海不是南下金陵代程铮近距离围观并调查舞弊案吗?若要针对舞弊案, 那么查一查应试学子和相关官员如何勾结又勾结出了什么利益相关也就是了……便是有因为站队问题而着重针对二、三两位皇子的手下再进行些广角度全覆盖的‘关怀’吧, 可这关怀难道不是更加深入的探查对方的人脉关系与这段时间的人际往来——无论是摆上明面的那些还是没有摆在明面上的那些……总不至关怀到满江南的数人家家中制备下的土地有多少吧?
简直不知所谓!
——至于林海给出的这份‘数据’是否真实,又有在南下的当是时林海本人只有在金陵停留过,有没有那个能耐□□去数旁人家的地儿……都不是问题了:不说林海敢在这样的时候将这一结果拿出来的举动就已经说明了林海对这份数据的信心, 只说那林家不说家大业大也总能数出几个跑腿的下人出来吧?便他家没有, 程铮那还能没有可借出的人!?
也所以,这时候也着实不是什么能纠结于‘谓不谓’的时候了, 先追究下林海为什么会跑去清查众臣公家的地, 不但查还自己就将这事儿爆出来了在爆出后有想要凭借这份‘爆’做些什么……才是正理儿好吗?!
不想就连这追究也并不容易。
只因想要追究其的人, 在追究的同时都不免就作茧自缚起来。
……必然的:
林海拿出了土地来说项。
这角度虽说有些清奇吧,但是在接受了这一清奇的角度之后,众人也蓦然间就发现原来这一角度还不错?!
尤其是在打击异己的时候那更是非常的不错!
毕竟也是连皇帝都诱骗进去了的‘诱惑’,便这时候的林海不如之前的程铮那般有细细的解说这些土地同寻常土地有什么‘不同’之处吧,但在林海抛出了它们——并林海抛出它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使得众人或主动或被动的必须去研究它们的时候,大多数还长有脑子的人也能自己看明白了。
却也因明白而越发匪夷所思了好吗?!
——便在这些土地中也着实有见不得光的那些吧,但你林海却是又为什么要叫它们一定见光?难道说林海h还能天真的以为在这样的打击后必然会承受的报复也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再有他自家及亲近交好的人家中难道就定无人有这样灰色甚至于就是黑色‘产业’?
……且,他又当真认为自己调查这事儿的行动‘本身’会是正大光明无需避人的吗?
前两者且不说,只说最后那个,也真真是说与皇帝听,皇帝也都不信啊!
……
是的,这才是众人最不能理解林海的地方了:
虽说这调查土地的所有权问题并不如调查谁家的库房般不但困难还会被人当做贼拿,只需在阳光下……外加稍微使用些许避着点‘光’的手段就能完成近乎于全套的操作吧,但你能查且查了和你大声宣扬你能查且查了,也是全然的两回事儿啊!
前者叫有手段,后者叫脑子有问题!
——你一臣子私下里调查旁的臣子家里都有些什么‘底子’……说吧,你想做什么?!
尤其是在身为调查者的你和被身为被调查者的对方分属不同阵营的时候,又有谁会将你的这‘想做什么’诠释出温和善意的‘内涵’来?!
至少皇帝不会。
且皇帝也时绝对不会忽视这简直都要叫人不寒而栗的‘内涵’,他只会追究,还是细究、深究。
……又有,若查出这事儿的臣子并没有得到皇帝的授意乃至于皇帝对查这事儿的人根本全无好感的话,那么在知道了对方有这样匪夷所思到几乎能直接往谋逆上联想的行为之后,吃完被告吃原告什么的,也就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操作吧?更别说皇帝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儿的人啊!
故而,若林海没傻到要上赶着送人头的话,那他——或是他身后的程铮也是绝对和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才是了?
只可惜他们的高瞻远瞩终究没能有实现的那天——
还并非只是在他们有限的生命里没能等到那么简单。
随着贾家成为勋贵世家的日子越久,贾家自家人如何且不说,些自贾家发家前就开始服侍的下人还是贾家发迹之后才来投靠的下人,也都越来越适应世家奴这一身份了——包括如何在主人家不知晓的情况下欺负主人的不起眼的同族还叫他们不敢伸冤的。
尤其是那些本该发放到这些个族人的手里却是因为过了下人的手而就此缺斤少两或直接消失不见的银子!
……
故贾赦也相信,若自己能将这事儿闹上一闹,那也一定能有应喝者的:
一来此行为十分之符合自己之前嚷嚷出来的查账的风声;二来虽说此行为的打击面在于贾家的下人吧,但无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也俱是需要通过这些个下人才能有真正动作的,故打杀了他们和断掉贾母王夫人的手脚也无异。
至于还有的那个三嘛……却是贾赦虽有给通过贾珍给贾家族人许下好处,却是没有尽数支付完的,眼下这出虽是在为他们追讨他们本就该得的东西,但要没有贾赦,想来他们这辈子也是不可能再看到这些银子一眼的了,所以贾赦将这些追讨之物算在自己的‘功绩’中……也未尝不可啊?
至于在这些之外,贾赦打击贾家下人的行为又会不会对他自己有什么伤害,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了:毕竟能动贾家族人存身银子的……怎么也得是贾家的老仆那级别了。也就是曾以贾母和王夫人马首是瞻,眼下便想回头找贾赦也不被贾赦所接受的那些人!
而他现下里正得用的却大多都是自贾家外新买来的仆役——从某方面而言这些却是和他本人有‘异曲同工之妙’,都等着占据了那些不该他们占据的位置的人退位让贤呢!
如此,真要算这账,贾赦合该是一举四得了。
……
…………
不说贾家是因此而如何的惊涛、停滞、转向,再惊涛骇浪的,只说这朝廷上的风向就吹得人很是有些不知东西南北了。
还是那种连动手者自己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嘴的不知东西南北——
叫你嘴贱,叫你提议查林海,这不就将自己给查进去了?!
……不怪侯国公便犹豫了再三最后却依旧克制不住的上套了:便那日林海在朝堂之上表现有叫人心下疑惑吧,可不管怎么说对林海下手几乎就能等同于对太子下手!
后者的诱惑也实在是太大了些,还已然大到了叫人便是有些拿不准却不愿就此放弃的地步。
且又何必‘全然’放弃呢?大不了就先伸出一支手去试试呗?左右步子都还没迈出去,人也都还稳稳的站在原地呢,便有个什么,仅仅收回一只手也会比整个人都需要抽身后退什么的容易得多罢?
便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