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蓝楹终于笑够了回来,看到的就是段延庆心情颇好的在慢悠悠喝茶的场景,不得不说,真真是好一副赏心悦目的公子品茗图——如果不看他脚边昏死过去的苏星河的话。
蓝楹脚步不停,轻盈的绕到段延庆身后,然后冷不丁一把扑到他的背上,双手也紧紧环上了他的脖子。
幸亏段延庆武功底子好,稳稳的坐直了,没被她的突如其来给扑倒在桌上。
“调皮!”他放下一滴水都没有溢出的茶盏,无奈的摇了摇头。
“哈,檀郎,还说我调皮,我看你这是恶人先告状!”蓝楹不依,反过来指责他。
“说我是恶人我认了,只是这先告状从何而来,嗯?阿楹要罚我也得说说我犯了什么错,可不能冤了我。”
蓝楹被这一声性|感的“嗯”给苏到了,忍不住在段延庆的脸上蹭了蹭耳朵,不过还没忘义正言辞的指责他,就是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
“你还说呢,我都发现了,你今天忽悠这个苏星河的样子和以前忽悠我的时候可是一模一样的,感情你以前把我当猴子耍呢。这么严重,说,你认不认错,该不该罚?”
段延庆一脸诧异,“原来我以前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真是罪大恶极,该罚该罚!”
说着,他手上使了个巧劲,身子一转,只见蓝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蓝楹就落到了他的怀里:“其他的我都认了,不过有一项却不能苟同。我哪是把你当猴耍,分明是把你当眼珠子疼。”
然后和蓝楹鼻尖对鼻尖,二人四目相对,一轮皎洁明亮的蓝月忽然间落入了一汪深不可测的黑潭。
他们的距离靠的极近,蓝楹都能清晰的听到段延庆的每一声呼吸,她一下子结巴了:“总……总之你骗了我就是……就是不对,该……该罚。”
“怎么罚?罚蓝檀以后好好服侍你,可好,家主?”
段延庆温顺而讨好的看了蓝楹一眼,好像对方真的是掌握他生杀大权的家主,威风凛凛,而自己是小意殷勤,只能依附于她的郎君而已。
这语气,这情|态,要是换了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敢这么说,早就被人骂一声“变态”一巴掌糊上去了。可段延庆本就生得清贵隽秀,平时又做惯了掌控者,现下他放低姿态,压低嗓音,轻飘飘一眼欲语还休的扫过来,试问哪个女人能扛得住。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蓝楹是扛不住的。
此刻,她被迷得那叫一个神魂颠倒,像极了野史里为博美人一笑丢了国家又丢命的昏君,直接就吻上了那双一直勾着她的黑眼睛,哪还想得起自己先前是在讨伐他。
乖乖,这才是话本里的妖精吧,和檀郎比起来,她这个真正的妖精好像当的太不称职了。
而段延庆呢,他是不是妖精不知道,但是是大尾巴狼无疑了,所以送上门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于是,这对无良的夫妇就这么你侬我侬的耳鬓厮磨了起来,浑然不记得地上还躺着一个大活人。
而昏迷得够彻底的苏星河在睡梦中忍不住磨了磨牙,啊,别误会,没别的意思,一定是睡觉的姿势不对。
*
虽然离得远了些,但不影响天山童姥一颗迫不及待想要撕人的心。一路紧赶慢赶,竟然也就比苏星河晚到了两天,不过这进门的阵势可就天差地别了。
不知道还有一条密道能直接通到石室没关系,天山童姥她武功高啊,大轻功一甩直接就从悬崖那边下来了。
也不是第一次来这边,再说这会儿可没有师弟在,不需要维持自身的形象,所以她一点没有客气,熟门熟路的直接一掌轰碎了石洞入口的巨石,要多猖狂就有多猖狂。
“李秋水,师姐远道而来,你怎么还不出来拜见我,莫不是丑陋如鬼的脸见不了光?不要怕,我又不是师弟,绝不会嫌弃你的,毕竟你的脸可是我亲手划的。哈哈哈……”
天山童姥也不进去,直接就在门口放声嘲笑。她和李秋水当了几十年的死对头了,自然知道说什么话最戳她的心。听了这些话,她不信以李秋水的性格会忍住不出来。
果不其然,石洞内很快传来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听声音一共是两个人,似乎是一男一女。男的那个应该就是李秋水收的弟子了吧,看样子武功还不低。
天山童姥这样猜测到,可等人一出来才发现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一回事。
那男人确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姿仪出众,卓尔不凡,这般俊秀的模样搁平时天山童姥肯定会多看两眼。虽然她心里只有她的师弟,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欣赏别的美色。可这会儿她的心神都被那男子身后的蓝衣少女给夺取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这女人可真美啊,哪怕是站在昏暗的洞窟里,也无损她半分的美貌。起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出初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1】别说她了,就连还没毁容前的李秋水见了都得自愧不如。
天山童姥怔怔的站在原地,心里惊艳有之,自卑有之,喜爱(???)有之……唯独没有嫉恨,当某种事物或某个人美到了一定程度,你只会赞叹,欣赏,甚至想把它或她占为己有,唯独不会嫉妒。
她心神恍惚之下,喃喃自语道:“还好,当初师弟没有见到你。”
要不然,哪还有她和李秋水什么事啊。
虽然不知道天山童姥心里想的什么,可眼看着这样一位娇小美艳的女童(or女人)痴痴的望着他温柔美丽的妻子,那灼烈的眼神实在不像一般的女性看到比她漂亮的人的样子,段延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但还是下意识的把蓝楹挡在身后。
见美人被遮得严严实实,没了惑人的美色,天山童姥的理智也回归了,但这并不妨碍她不高兴,于是段延庆就这样被华丽丽的迁怒了。
本来还觉得这男的长得不错,可现在再看却怎么也看不顺眼:皮肤不够白皙,眼又太黑,问题是个子还这么高,身材还这么壮,真是扫兴,和他那个令人作呕的师父一样。
虽然哪哪都很嫌弃对方,可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忍住没直接动手,也真是难得。
“怎么,大言不惭要清理门户的就是你这小子,李秋水的徒弟?就你,呵,你师父呢,不在西夏皇宫老老实实窝着当她的皇妃,还敢整出这么大的幺蛾子。上一次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吧,快,叫她滚来见我。”
言语间丝毫没提及蓝楹和李秋水是什么关系。
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呢,当初段延庆是怎么怼苏星河的,这会儿天山童姥就怎么怼他。
虽然得知李秋水也没死,还当了西夏皇帝的皇妃有些诧异,可一想这可是能干出找一群男宠来报复丈夫的狠人,改嫁皇帝好像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这会儿段延庆没什么心情再玩什么同门游戏了,一样的套路再使就没意思了。更重要的是,也许是出于同性相斥的原因,同样狠绝霸道,占有欲强,报复心也强的段延庆看这个一把年纪还装嫩的老女人那也是相当不顺眼。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哪管她是公是母。
“不好意思,灵鹫宫宫主,这里没有你要找的西夏皇妃,我也从来没有一个师父叫李秋水。之所以借她的名义请逍遥派弟子过来,不过是身为苦主,想向你们逍遥派讨回失物罢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我逍遥派弟子!还说什么讨回失物,我们逍遥派岂会贪你的东西,笑话。”
得知自己被这毛头小子给耍了,不但白跑一趟不说,还被人指着鼻子说欠他东西,天山童姥简直气笑了。她长这么大,除了李秋水,还从没在别人身上吃过亏,就算是李秋水,她后来也狠狠报复回去了,一出手就毁了她最引以为傲的美貌。
没想到如今竟然越活越回去了,栽在这么个小辈手里,她又怎能不怒,当下就要给他尝尝生死符的滋味。可谁成想被他给挡了回去不说,看对方那样子竟还算游刃有余。
天山童姥这才终于肯正视他。
要知道,生死符虽不是她最厉害的武功,可也不是一般人说躲就能躲开的。回想一下段延庆刚才使用的招数,她恍然。
“你是段氏的人。”是陈述句。
刚才段延庆用的正是段氏绝学一阳指,这样看来,这小子不仅是段氏的人,而且还不是旁支,地位明显不低。
“正是,现在宫主能听我把话说完了吗?”段延庆不卑不亢的问她。
“就算你是段氏的人又如何,我难道会怕?坏了我逍遥派的规矩,就算你是大宋的皇帝,也得乖乖把命给我留下来。”
段延庆要是想要用段氏来压她那就想多了,段氏的一阳指和六脉神剑确实厉害,人嘛,又是大理皇族,要权力有权力,要地位有地位。麻烦是麻烦,不过她可不在乎这些。
“宫主武功高强,自然是不会怕。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我究竟坏了逍遥派什么规矩?莫非逍遥派还不许人上门讨债吗不成?”
天山童姥一声冷笑:“行,今儿个叫你做个明白鬼。我逍遥派有一条门规,便是凡外人知道门派的名字,定当杀无赦。而你,不但知道了我们逍遥派,还胆大包天冒充逍遥派弟子。所以死在我手下,不冤。”
说完,又动起手来。
段延庆用柔劲将蓝楹小心推到一旁,一边挡住天山童姥的杀招,一边嘲笑着说:“难怪我说你们逍遥派怎么这么难打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门派呢,原来还有这么一条破规矩。那我在这里可就要道一声歉了,如今因为我讨债心切,一不小心几乎叫整个江湖都知道你们逍遥派的名字了。这么多人,不知宫主这辈子能不能杀的完啊。”
啧,早知道有这条规矩,他当初应该第一时间就告诉段正明他们两兄弟,亏大了。
段延庆不由扼腕。
没办法,谁让他知道晚了呢。
在天山童姥之前,他一共就接触过两个知道逍遥派的人。枯荣大师是知道的不多,毕竟那时候逍遥派还没建立呢。而苏星河虽然知道,但就像段延庆说的,满江湖都知道逍遥派了,总不能真把他们都杀了吧,先别说能不能杀得完,有的人打不打得过还不一定,所以这条规矩差不多是废了。自然也就没跟段延庆这个不懂事的罪魁祸首提起过。
“伶牙俐齿,希望你的功夫也能像你的嘴皮子一样利索。”
天山童姥这些年在灵鹫宫唯我独尊惯了,如今竟然被个小辈接二连三的顶撞,火气是越打越大,出手也越来越狠辣。
只是段延庆远没有她想象的好欺负,她天赋奇高,又比他年长几十岁没错,可对方也不差,还奇遇不断。蓝楹的灵力和花蜜日常不要钱的往他身上堆不算,能让人修炼一日千里的长春泉水还就在他家家门口,单这些也能补足岁月带来的差距了。
于是,这两人是越打越夸张,周围的山石和草木被掀翻得乱七八糟,连湖里的鱼都被炸上来几条。要不是这是崖底,这么大的动静早把无量剑派的人给引来围观了。
“够了!”蓝楹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打的这么厉害,虽然目前看来旗鼓相当,但他们出手招招致命,这要是一不小心挨了一下,铁定伤得不轻。她好不容易才把段延庆养得白白壮壮的,哪能让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受伤,当下便要出手阻拦。
虽然被段延庆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要在旁人面前使用灵力,可除此之外,蓝楹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一把蓝莹莹的鳞粉撒过去,本就因听到那一声“住手”后动作减缓了的两人突然感觉使不上力,差点没软倒在地。
可惜同人不同命,段延庆还有小娇妻扶着,孤家寡人的天山童姥就只能靠着石壁了。如果不看现场气氛和实际情况的话,乍一眼活脱脱一副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的大型家庭伦理剧。
“阿楹,你撒她就好了,怎么连自家人也不放过。”
“你还说!”蓝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好好说话吗,结果打得没完没了,我要是不拦,你们是不是打算打到天黑啊。”
先前苏星河那回还笑她没配合好,结果呢,你自己还不是做的更过分。
段延庆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谁知道这老太婆脾气这么大,没说几句就要动手。
“还不是你故意招她。”蓝楹眼里这样说道。
“我们是苦主,还不兴说几句啊。”段延庆同样以眼神反驳。
“你们有完没完,还要眉来眼去到什么时候。段小子,要是你还是个男人,就继续和我打,使这些下三……”童姥说到这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蓝楹,还是把那个词给隐了,“招数算得了什么。”
虎口的蝶印蓝光一闪而过,还不待段延庆开口,鳞粉麻痹的效果就已经解了。
方才确实是他没忍住,现在却不打算和童姥这么掰扯下去了,直接开门见山:“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别跟我比谁黑谁白,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师父逍遥子曾经在长春谷不问自取拿走了可教人长生不老的神书,若我没猜错,就是你练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吧。先前不论,现在失主找上门了,是不是该物归原主?”
童姥眼神一凛,之前段延庆一直说失物,讨债什么的,她还以为是什么玩意儿,并不曾放在心上,可谁知道竟然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她倒是不曾怀疑段延庆诓她,毕竟知道逍遥派还能说运气,可无论是师父逍遥子的名字,还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都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特别是因为这本功法太过霸道,除了她不服输认为要学就学最好的以外根本没人敢练的缘故,整个逍遥派师父只告诉了她一人神功的来历,就连无崖子都不知道,而那块最初被师父从长春谷带出来的记载了神功的石碑也早就被毁去了。
不过这些她并不曾表现出来,甭管神书是不是他的,既然当初没人拦,那么现在它就是属于逍遥派的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难道随便来一个人说我逍遥派的武学是他的,我们便双手奉还不成?”
虽然童姥她掩饰的很好,可哪里能骗得了从小在深宫和朝堂这些人精遍地的地方长大的段延庆,他自然没错过她在听到《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时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你别说,还真被你给说对了。哪里是我的神书,逍遥子当年还从其他门派偷学了不少武功秘籍吧。可惜你们门派藏得实在严实,也不怎么和其他门派交流,导致这么多年就我一个苦主找上门了,其他苦主怕还不知道吧。你说,我要是做做好事,再让丐帮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你的灵鹫宫,亦或是整个逍遥派还能存在几时?宫主,万事可得想仔细了,可别让自己成为逍遥派的罪人啊!”
天山童姥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杀意几乎可以凝成实质:“尔!敢!”
作者有话要说:
和阿楹呆在一起太温柔了,忘了段延庆本质是个恶人来着(捂脸)
【1】起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出初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宋玉《神女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