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苏星河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示意门口还有自己这么个大活人呢。
“啊,对不住,让你久等了。”段延庆没什么诚意的道了个歉,然后施施然站起来,“既然你这么急,那就走吧。”
“啊?”苏星河有些懵,“师弟,我们要去哪儿?”
“谁是你师弟,我可不记得师父还收了你这么个的师兄。苏星河是吧,你不是得了信来赴约的吗?虽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不过我也不是死守着规矩的人。走,要打出去打,不要弄坏了屋里的东西。”
说完,段延庆俯下身子对着正在收拾棋子的蓝楹说道:“夫人,我去去就回,你就呆在屋子里,待会儿的场景不大好看,仔细别让血污脏了你的眼。”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柔,但是说的内容可就一点也不温柔了。
“你去吧,我相信你。”那位蓝衣女子同样温温柔柔的回复道。
当然了,已经知道段延庆的计划,蓝楹又怎么会拦,不过是做戏而已。她背对着苏星河俏皮的对段延庆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一定会配合好他。
这可爱的动作差点让段延庆没绷住脸上肃杀的表情。
当然,苏星河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眼看着段延庆取下墙上挂着的佩剑,一副要和他一决生死的样子,他连忙道:“师弟,我师父是李师叔的师兄,又是她…又是她的丈夫,论情伦理,你当然是我的师弟。你先别急着动手,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哦,误会?我只知道你口中的师叔,你师父的夫人,可是心心念念的要杀光所有逍遥派的弟子,其中自然也包括无崖子这个逍遥派的掌门。这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所以,哪来的误会?”
段延庆一挑眉,明摆着不信。
苏星河苦笑,果然,师叔的气性还是这么大,恨屋及乌的样子也一点没变。
“我这趟来就是为了此事,这些年师父一直没来见师叔,并非是他不想来,而是来不了。这一回是听到了你传出来的消息,才知道师叔心里一直有怨,不肯放下,所以特地叫我来一趟,好解释清楚,既是为了师叔,也是为了避免我们逍遥派同门相残。”
听他这么说,段延庆心里有了底。
刚才苏星河自报家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无崖子不仅没死,而且他本人是逍遥派现任的掌门。这可真是——好极了!
所以,他才将计就计准备套一套苏星河的话。
可是听苏星河这意思,无崖子这人人品不行啊,当初他到底干了什么缺德的事才叫李秋水恨成这样,都不顾同门之谊要将整个逍遥派一锅端了。
移情别恋?是不是还得加上一个抛妻弃子?
但不管怎么说,明明活着却十几年连个口信都不报一个,再大的难言之隐也说不过去。实锤!妥妥的渣男无疑了。
于是,在天大地大夫人最大的段延庆心里,无崖子本就不高的印象分一下跌到负值。就连原本觉得还算老实的苏星河,这会儿也看不顺眼起来。毕竟,歹竹出好笋的概率也太低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他的心理活动。表面上,段延庆的戏可是足足的。毕竟,他可是凭借演技就能骗个老婆回来的能人。
只见他先是犹疑的看了一会儿苏星河,见他言辞恳切,脸色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儿,不再那么杀气腾腾了,看起来像是勉勉强强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然后走到另一边的石桌旁,“啪!”的一声将剑拍在上面,径自坐下,“行,你过来吧,我就听听你的解释。”
其中的尺寸,拿捏的十分到位。
苏星河自然没发现他完全是演的,不仅如此,他还略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师弟还算讲道理,那就好,那就好。
因为某人的醋劲,苏星河小心避开蓝楹,目不斜视的在段延庆对面落了座。
“这,还不知师弟你如何称呼?”
“我姓蓝,单名一个檀字,大理人士,多少也算是个世家子吧。你直接叫我蓝檀,或者蓝公子都行,别叫我师弟,我可承受不起。”
苏星河看出段延庆的不情愿,从善如流的改口:“好,那我叫你蓝公子吧。对了,蓝公子,不知师叔去了哪里,这事怕你我二人做不了主,还是等她回来再说,或者我们去寻她也行?”
苏星河是偏向第二种的,这样还能正好和师伯错开,完美!
“等她回来那我们是等不到了,不过寻的话还是你师父快一点,她老人家对你师父这么痴情,肯定不愿意早早转世,这会儿应该还在奈何桥上等着呢。”段延庆含着几分怨气说道。
苏星河一震,“你是说,师叔她…她已经过世了?这怎么可能,师叔武功这么高强,怎么就过世了?”
不说习武之人本就身强体健,寿数普遍大过寻常人,就说他们逍遥派,习的可是正经的道家功法,一个个都是驻颜有数,端看他师父就知道了。师叔她又怎么会去的这么早?
“怎么不可能,情伤难愈,忧愤成疾,武功高强有什么用,她自己不想活,那就是换成神仙也扛不住啊。”似是想起了什么,段延庆的眼睛红了红,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李秋水有没有死不知道,但谁让她这会儿不在呢,可不就得“被”去世了,正好来个死无对证。
另一边,正在摆弄棋子的蓝楹偷偷在心里给段延庆竖了个大拇指,演技就不说了,瞧这故事编的,蜘蛛都赶不上,强!
“竟然是这样。”面对段延庆的一番鬼扯,苏星河他还真信了。
此刻,他心神恍惚的想:“师叔向来好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对师父更是如此。得知师父心里的人是她的妹妹就已经打击甚大了,后来师父又音信全无这么多年,难怪她……”
“对了,师……蓝公子,师叔她什么时候去的?还有小师妹呢?师父和师叔的女儿青萝师妹呢,她如今在哪儿?”
师叔已经不在了,那他得把小师妹带回去,他们父女分别了十几年,师父可一直都惦记着她。
青萝?想着手下最近传来的消息,段正淳的新欢好像就叫这个名字,附的画像也和玉像有几分相似,这么说她应该就是无崖子和李秋水的女儿了。
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突然,他有了主意。
“你说师妹啊,唉……”
这一声长叹叹得苏星河心里猛然一突,不会吧,不会小师妹也出了什么事了吧?
要不怎么说怕什么来什么呢,只见段延庆用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难掩悲伤的说:
“师妹十六岁那年遇人不淑,本以为对方家室长相样样不俗,是个如意郎君,谁知道他早就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不说,在外面红颜知己也是一个接一个没断过。所以这事我们是万万不肯的,她打小就没受过委屈,被娇宠着长大,难道长大了还要嫁给旁人做妾不成?可是她认死理,见我们不答应,在那男人的哄骗下,竟然连夜和他私奔了,至今下落不明。本就重病缠身的师父也因为这样,没多久就去了。”
“怎么如此。”苏星河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他简直不敢想象他把这两个消息带回去师父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过,也许是接二连三的打击过大,他脑袋竟然难得灵光一回,“这些事实在是太……恕我实在难以相信,毕竟都是蓝公子你的一面之词,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是骗我的,或者你压根就不是师叔的弟子呢?如此,还请蓝公子能提供一二证据来。”
说着说着,他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特别是到了最后一句,整个身体已经完全绷紧,整个人处于蓄势待发的提防状态。
哟,原来没被忽悠瘸啊,还剩点脑子。不过刚才一口一个师弟,叫得那么亲热,这会儿才想着找我要证据,是不是太晚了些?
“我说,我花了这么多银子请你们过来,一不求财,二不求名的,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把自己的命给搭上,骗你?我图的是什么,图我年轻,嫌命太长?一开始我就说我们出去打过,是你非得要解释的,现在反而找我要解释,你是不是在耍我?”
段延庆不高兴了,他伸手抚上剑鞘,大有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动手了的架势。
好像还真是这样?
苏星河尴尬了。
可是事关重大,他要求验明身份也没错啊。看来今天这一场打斗是躲不过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试一试这位蓝公子究竟会不会他们逍遥派的武功。
不是有传言说他学了《北冥神功》吗,师父也确实说过他曾经将这门武功告诉过师叔,那么是真是假到时候一试便知。
眼看着场面一触即发,突然“噗嗤!”一声闷笑从旁边传来。可以听出尽管主人已经很努力在忍笑了,可惜最后还是没忍住。
蓝楹没转身,只是对他们摆了摆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这对话,也太好笑了吧。
虽然蓝楹这么说,可是被她这么一打岔,他们哪还能继续得起来。段延庆率先收回放在剑鞘上的手,表情很是无奈。
“也罢,你要证据是吧,这个给你,上面的字迹你应当认识。”
他掏出一条白绸,上面写着几行细细的小字。
苏星河接过去一看,是李秋水的笔迹无疑。只见上面写着:“汝既磕首千遍……长恨也。”【1】
“当年我通过师父的考验,正式拜师时她给了我这个。那时候她病得就已经不轻了,实在无力教我,便将抄写在布帛上的武功心法给了我,这就是包着它的绸包。上面的话也是她要我一定要完成的,我不才,入门迟了些,天赋也不算很好,到如今武功才略有小成。可惜她老人家还没告诉我逍遥派在哪就去了,无奈之下我才找了丐帮,想逼你们主动现身。如何,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吗?总不至于我还要把里面的武功心法也给你看一看吧?”
苏星河放下白绸,闭了闭眼,“够了,已经够了,我相信你就是师叔的弟子。至于你说的武功心法,里面想必就有一门《北冥神功》吧,那其实是我师父的绝学。师父这些年也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弟子将他的一身武功传授给他,可惜没找到合意的。如今你既然学了它,也是缘分,能得师叔看重,你的天分肯定也很好,说不定你就是师父要找的人。蓝公子,你也不必继续什么八月十五之约了,随我一同去见师父吧,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把师妹找回来。”
“别,感情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把我掏的干干净净的,自己却什么都没说。想我和你一起走?我对逍遥派几乎一无所知,又有这样的师命在身,我就是心再大也干不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来。”
“对逍遥派几乎一无所知?怎么,师叔没有和你说过逍遥派的事吗?”
段延庆苦笑:“师父的脾气你应该知道,每每一提师门的事她就动气,动辄打骂。何况那时她的身体又是那样,我又怎么敢再提。所以到最后我也就知道我们门派叫逍遥派,师父的丈夫也就是她口里的负心汉是她的师兄,叫无崖子,旁的就不清楚了。”
听到“负心汉”这三个字苏星河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他看着段延庆感叹道:“你倒是纯孝,师叔确实收了个好弟子。”
师叔的脾气他怎么会不清楚,这样看来,他这位小师弟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啊。就这样,还能如此孝顺,确实不错。
身为师控的苏星河看段延庆这个伪师控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突然,蓝楹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掩着脸像风一样往外直奔而去。
苏星河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这,蓝夫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实在是忍不住出去笑了呗。
这丫头,就这样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给他打配合,还好还记得没当场给他笑出来。
没办法,谁让她是自己的夫人呢,当然得宠着她,替她扫尾喽。
看着已不见人影的门口,段延庆面上难忍悲伤,“内子和师父感情一向很好,我是个男人,到底要顾忌着男女大防,这些年一直都是她在师父床前替我尽孝,当初师父去的时候她还伤心了许久。方才她怕是想起师父,一时悲痛难忍,出去哭了罢。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尊师重道,这有什么见笑的。蓝公子,你娶了个好妻子啊。”
“这是自然,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嗨,你要说这话,那我可就爱听了。只要你和我一起夸我夫人,我们就是暂时的好朋友。
另一边,蓝楹一口气跑到外面,思忖着这么远的距离里面肯定听不见了,她才捂着嘴对着一丛茶花笑弯了腰。
“哈哈哈……”
这个叫苏星河的,笨就算了,还这么不会说话。夸什么不行,偏偏夸段延庆对李秋水孝顺。对,孝顺,确实很孝顺,孝顺得对方在他口中直接就病逝了。
如果说段延庆对蓝楹爱的深沉,那么,他一定对逍遥派恨得牙痒。这声孝顺,够讽刺的啊。
*
石室内,顺着段延庆的意思又夸了不少他们夫妻相配的话,苏星河终于夸不下去了。眼看着段延庆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他连忙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蓝公子,你不是说对我们逍遥派不了解吗,那我就给你好好介绍介绍。你是师叔的嫡传弟子,我们逍遥派正统的第三代传人,怎么能对逍遥派一无所知呢。还有,虽然不好妄议长辈,但我们两位师父之间的过往和误会,还是一并告诉你吧。等说完你应该就明白了,到时候可得和我一起去见掌门。”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段延庆就听了一个又长又狗血的故事,什么两女争一男,脚踩两条船不算,里面还有撕逼,替身,男宠,因爱生恨等等等等。真是,市井流传的话本都没有这么精彩,真叫段延庆大开眼界。
在老一辈的爱恨纠葛的衬托下下,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丁春秋好像都没什么牌面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也就是当个乐子听听。在他拐弯抹角的打探下,他终于知道了疑似神书的下落。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天山童姥,是吗?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这样。”
“是啊,要不是丁春秋,师父和师叔不会这样,小师妹也不会下落不明。”一提起丁春秋这个名字,向来好脾气的苏星河那是一点就爆。
真的是因为丁春秋吗?
段延庆不以为然,左不过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而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一个在感情里摇摆不定,吃着碗里的念着锅里的;另一个狠毒无耻,贪婪又没有底线而已。
这样的人,纵使有再强大的武功,再出色的才华又如何,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蓝公子,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去见师父了。我们早点走,不然等师伯来了就麻烦了。”
“哦~”听他这么说段延庆却连眼皮子都没眨,更别提动了,“天山童姥会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正好省得我跑一趟天山了,那里怪冷的,花草也少,不适合出行。”
“你疯了,师伯她的武功最为霸道,现如今到什么程度了谁也不知道,你又是师叔的弟子,留在这儿简直就是送死。”
苏星河本来还以为段延庆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因为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之间的纠葛,所以想要替师报仇来着,就赶忙劝他。
可等他看到段延庆得偿所愿后再不曾掩饰的眼神时,心下子凉了半截。
眼前这个眼中翻滚着墨色,晦暗不明的男人,真的还是刚才那个虽气势凌厉,但不乏明理,尊师爱妻的蓝檀吗?
“你……”他想说些什么,可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还是那道黑影,不过这一回苏星河没能避开。一枚同样光滑圆润的墨玉棋子重重打在他的穴道上,身子一麻,苏星河不甘的倒下。
他什么时候手上竟多了一颗棋子?
“你话说的还挺好听,又送来这么多有用的消息,所以我不会要你的命。想要回去是吧,我是没空和你走一趟了,但是会给你挑好伴的,保证不会孤单。”
陷入黑暗前,他好像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好惨一苏星河,被骗了感情又伤了身。此刻,冰凉的地板就是他哇凉的心,让我们为被忽悠瘸了的苏星河允悲!
不过苏星河你要记住教训,像你师父命犯桃花一样,你是命犯师弟啊。真的那个想要你的命,假的那一个骗了你的感情。还有原著里的小师弟,才第一次见面,结果自己就领盒饭了,由此可见,饭可以乱吃,师弟不能乱认。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终于入v啦!以后每天日更,要是有事请假的话缺的后面一定会补上,绝不会坑!绝不会坑!绝不会坑!重要的事说三遍(乖巧.jpg)
【1】“汝既磕首千遍,自当供我驱策,终身无悔。此卷为我逍遥派武功精要,每日卯午酉三时,务须用心修习一次,若稍有懈惰,余将蹙眉痛心矣。神功既成,可至琅嬛福地遍阅诸般典籍,天下各门派武功家数尽集于斯,亦即尽为汝用。勉之勉之,学成下山,为余杀尽逍遥派弟子,有一遗漏,余于天上地下耿耿长恨也。”——《天龙八部》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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