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伯伯息怒, 檀儿再不敢了……”
冯檀儿吓得脸都白了。
当初住在坤宁宫时,冯檀儿见到隆盛帝的机会并不多。
偶尔碰到,隆盛帝也都是对她温言细语, 尽显长者风范。冯檀儿直以为, 她或者比不上萧瑢萧玦这样深受器重的皇子, 分量却要远远重于萧恪这个和冷宫妃子处境差不多的皇子。
至于说萧恪的妻子, 再是皇子妃又如何,不过是依附着萧恪过活罢了, 就更没有资格和她相提并论了。
结果就因为姚舜华句话,向对她慈爱有加的隆盛帝就毫不留情的训斥了她顿,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冯檀儿愤恨之余,更多的则是惶恐。
双水眸, 不自觉就看向萧瑢——
平日里相处时,三表哥最是温文尔雅, 应该会帮自己解围吧?
可尽管她做出了不小的动静,那边萧瑢却连个眼风都没分给她, 只虚扶着陆氏, 动作体贴之外, 眉眼间还有些缱绻之意。
冯檀儿这会儿是真被伤着了,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曾经在皇后娘娘跟前, 自己替三表哥说了多少好话?结果萧瑢竟然点儿旧情都不念吗?
要是萧瑢现在的妻子是出身高门,品貌兼有也就罢了,偏生顶多能算个小家碧玉罢了。
论相貌, 陆氏也就算的是是清秀;论出身, 更是和自己差的太远。结果就因为怀了孩子,三表哥就把她宝贝的什么似的。
偏是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被看不上的姚舜华难为就算了, 心苦恋的三哥还移情别恋,宁肯心疼陆氏那样上不得台面的,都不愿意多看她眼。
越想越难过之下,眼泪滴滴哒哒的就掉了下来。结果隆盛帝也就算了,包括萧瑢和萧玦在内,竟然没有个回头看她眼的。
时再也撑不住,蹲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正难过到无法自抑,双锦缎厚靴出现在眼前,方手帕跟着递过来,冯檀儿抬头,却是萧玦,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正站在面前。
“起来吧。”萧玦温声道。
“玦哥哥——”同样是养在皇后跟前,冯檀儿跟萧玦之间的关系,自然也比和其他皇子亲近的多。
这会儿瞧见萧玦回来接她,顿时感动不已,就着萧玦的手站了起来,只是蹲的时间太长,腿都麻了,个没站稳,个踉跄,就趴倒在萧玦怀里。
要从萧玦怀里站起来时,却是下僵在了那里,那模样,整个人都和被雷劈了似的——
刚才蹲着哭的地方是丛长得茂盛的美人蕉,这会儿正好趴在萧玦肩头上,透过披拂的枝叶,可不是恰恰瞧见对宛若天上仙人般的俊男美女?
女子冯檀儿眼就认了出来,不是之前害得她被皇上骂的姚舜华,又是哪个?
至于说男子,长相却是有些陌生。曾经冯檀儿以为,三表哥萧瑢之美,已经是世所难寻,这会儿瞧见这男子,才明白,什么叫谪仙人物、天人之姿!
不独身高腿长,长相之俊美,更是冯檀儿平生所未见。更让冯檀儿无法移开视线的,则是男子浑身的气势,那样睥睨天下的霸气,简直让人瞧见就会腿软,偏偏这样的狂横恣意,在瞧向姚舜华时,又变成如水的温柔,两种矛盾至极的气质糅合在起,更增添了男子身上别样的魅力……
“还是不舒服吗?”萧玦的声音跟着响起,瞧着直趴在怀里的冯檀儿,嘴角微微勾起,“要不我背你……”
“啊?”冯檀儿终于回神,瞧着近在咫尺的萧玦的侧颜,脸顿时红,忙后退步站好,“没,没事儿了,已经好多了。”
唯恐萧玦察觉到什么,忙胡乱在脸上擦了把,招呼萧玦:
“玦哥哥,咱们快走吧。”
待得走了几步,却是趁萧玦不注意,再次回头瞧去,不意却是正好撞见揽着舜华的萧恪凌厉的视线,那如刀出鞘般的凛冽,吓得冯檀儿哆嗦——
能在大庭广总之下,和姚家女做出这么亲密的姿势,男子的身份已经再明显不过,分明就是六皇子萧恪才对。
早年在宫中时,就听见那些宫人暗中传过,说是别看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其实整个皇宫中,最美的那个其实不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娘娘们,而是身为男子的六皇子萧恪才对。
彼时冯檀儿也曾好奇过,还跟人打听,萧恪到底有多好看。就有资深宫人问她有没有见过曾经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云妃娘娘。说萧恪的容貌之俊美,犹在云妃娘娘之上。
那会儿冯檀儿听了还觉得恶心,心说个大男人却要和个宠妃比美,可见身上多没有男儿气概,不定是多娘里娘气的个人呢。
却是再想不到,萧恪的真实长相竟是这样的——
说句惊为天人都不为过。
时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满脑海里都是萧恪的模样,直到被萧玦送上马车,冯檀儿还是有些恍惚的样子……
和冯檀儿心情样焦虑不安的,还有个人,那就是兵部尚书穆柯。
自打前儿个狄国特使到了大楚,又提出愿意白送年铁矿开采权并千匹骏马,来换取重金求购楚国粮食的机会,穆柯就好险没给激动哭了——
狄国相较于大楚,土地不过四分之罢了,这些年却直在外面耀武扬威,靠的不就是他们手中的精锐利器并让人闻之色变的骑兵吗?
自打出任兵部尚书,穆柯简直做梦都想着,也要调、教出只如狄国般的神兵来,那样的话两军对垒时,就不会总处于劣势了。甚至在自己就任兵部尚书期间,也可以体会下追随皇上开疆拓土的荣耀。
可偏偏陈靖安那个老糊涂,眼睛就盯着他那户部的亩三分地,没有点儿长远的打算。
因为陈靖安不同意狄国提出的交易这件事,穆柯和陈靖安在朝堂上互相争吵不是次两次了,甚至险些上演全武行。
就在刚刚,他可是听到了个消息——
狄国特使说了,今天就要个答复,不然他就要马上启程转去他国了。
因为这个,穆柯索性把兵部其他事情都给撂下了,趟趟的往宫中跑,结果倒好,皇上竟然带着陈靖安和几位皇子出宫了。
“不行,我还得去看看。”撂下手里的茶水,顾不得擦汗,穆柯再次站起来——
要是陈靖安那老匹夫再阻拦,就要让他饱尝自己的老拳。
气呼呼的拿了把扇子,穆柯边呼啦啦的扇着风,边大踏步往太极殿去,刚好走到殿门那儿,就遇见了从宫外回来的隆盛帝并陈靖安以及礼部尚书崔沣——
秦鸿益先是因为妻儿行事不当被停职,本来这样的处罚可大可小,毕竟礼部尚书怎么也算是国家重臣,再有在朝中经营这么久,还是积累了定的人脉的,等隆盛帝消了火,再寻亲朋故旧帮着说几句好话,说不好就能重回任上。
只可惜却是合该他倒霉,家里老母本就病重,听说因为儿媳妇胡闹,不但失了门得力的姻亲,就是儿子也停职反省,孙子更是被革了功名,明明有状元之才,结果却憋屈的缩在家中。
直接就给气的昏死了过去,然后在病榻上没有缠绵多久,就撒手尘寰。
本来六部尚书都是国家重臣,丁忧期间,被皇上夺情的不是个两个。可秦鸿益那样的,次又次惹皇上不痛快,隆盛帝早就想让他滚蛋了,肯挽留他才怪。
更甚者满朝文武都知道,即便守孝期满,秦鸿益也不可能再回朝廷权力中枢了。
他礼部尚书的位子,可不就落在了崔沣身上?
这会儿突然瞧见崔沣跟着块过来,穆柯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第时间就想到了狄国那边——
看皇上的模样,明显是有了决断,不然如何要宣崔沣过来?
这么想着,视线掠过崔沣,直接停留在陈靖安身上,瞧见对方副老神神在在的模样,颗心更是不住下沉:
“皇上……”
“穆卿也过来了?正好,咱们起坐下说说。”隆盛帝笑着招呼道。
陈靖安则是斜了穆柯眼,冷哼声——
又让这个老匹夫得逞了,还真是有些憋屈呢。
穆柯却是顾不得他的冷脸,直接上前就缠住了隆盛帝:
“皇上,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啊……”
靠着兵强马壮,狄国也就不敢对楚国如何,其他小国可是饱受掠夺,国内说是富得流油都不为过。
也就今年,不知哪里得罪了上苍,竟然连着六个月,都不下滴雨。
“……皇上您想想,要是咱们能得到狄国的铁矿和宝马,这是个多好的机会?”
大可趁着狄国大灾,挥兵北上,直接把对方给灭掉,纳入自己的版图。
可事实上却是,虽然明知道狄国灾情严重,不独大楚不敢动,其他被狄国侵占过的国家也同样不敢动——
十年前狄国水灾,周国想要吞并狄国,结果狄国精锐骑兵出,直接俘虏了周国储君……
储君成了俘虏,周国几个皇子争嗣,竟是各带兵马,打成了团,内乱之下,给了相邻国家可乘之机,没过多久,周国可不就被大楚等几个国家给瓜分了?
所谓前车之鉴,没有绝对的把握,其他国家谁还敢再轻易和狄国开战?
“这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怕是以后想要制衡狄国,就更难了。”穆柯说的痛心疾首,抽空还瞪眼旁边的陈靖安,“兵不强马不壮,怎么帮你这老家伙护住粮食?”
“没有粮草怎么养兵?穆大人你莫要本末倒置!”虽然被迫同意了皇上的条件,陈靖安心里可也不痛快着呢,听穆柯这么说,当即就给顶了回去,“个人荣辱事小,百姓安危为重,穆大人你丝毫不考虑百姓如何,分明就是佞臣!”
个人荣辱句,分明是因为舜华有感而发——
虽然被迫同意卖给狄国粮食,陈靖安却依旧认定,舜华之所以当着隆盛帝的面挑破个别地方增收的事,就是为了给姚家脸上贴金。
隆盛帝顿时哭笑不得——
没想到都有定论了,这俩还能吵起来,瞧见穆柯又开始撸袖子,忙道:
“行了,你们俩别吵了,还得坐下来,商量下章程呢……陈爱卿你赶紧让人过来,合计下库房中有多少存粮,崔爱卿,你去见狄国特使,跟他们说,我们可以再多提供粮食,免去他们再跋涉其他国家的辛苦,不过有条件,那就是铁矿开采延长两年,马匹增加半……”
“不行!”陈靖安下意识就要反对——
自己答应就不错了,怎么皇上竟然还想要卖给狄国的粮食再多些?
“啊呀,那可是太好了!”穆柯开心的拍大腿,听见陈靖安要反对,又开始瞪眼睛,“陈靖安你什么意思?”
“你闭嘴吧你。”隆盛帝笑骂了句,转头看向陈靖安,“朕可不是无缘无故这么做,陈卿忘了,六皇子可也拿出了二百万两呢,总不能银子爱卿都收下,粮食却还是那么多吧?”
“二百万两?六皇子?”穆柯顿时就有些糊涂,不是说和狄国的交易吗,又和六殿下什么关系?
倒是旁边的崔沣,之前已经从隆盛帝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闻言呵呵笑道:
“穆大人,这次能成事,万岁爷可是把私库都交底了,还有六殿下……”
当下把隆盛帝和萧恪拿出将近七百万两白银押到陈靖安那里的事情说了:
“……为了你,万岁爷和殿下差点儿没倾家荡产啊……”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穆柯下愣了——
以前是他误会了六殿下吗?总觉得六殿下天性邪恶,喜欢杀戮,现在瞧着,分明是胸怀坦荡才对啊。不然,如何肯拿出这么大笔银两来?
而且真是认真回想的话,虽然倒在六殿下手中的官吏不是般的多,可不得不说,那些人确实都干犯朝廷律法,本身也是罪有应得,六殿下也就手段残忍些,却当真没有冤枉过任何个……
还有镇国候,也养了个好女儿啊。
陈靖安却明显和他想的相反,虽然咬牙认下了,却依旧心事重重——
这要是今年收成不好,也不知这些银子,能不能填补亏空。
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呢,王全捧着叠奏折从外面匆匆进来:
“皇上大喜啊……”
隆盛帝心里动:
“呈上来。”
等到拿起第章奏折,就喜动颜色:
“陈爱卿,你快来看,承德府的折子到了……”
承德府靠近京畿,折子来的这么早,也在情理之中。
陈靖安忙上前接过来,快速浏览遍,眉宇终于舒展了点,心悦诚服道:
“姚家粮种果然厉害。”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姚家放出去的粮种,德州府种植最多,而据德州府的折子,今年粮食相较于往年,竟是普遍增收了四成!
可也就是个德州府罢了!
要想确定粮食产量到底如何,还要看河南并湖广带。
只狄国可是等不得,虽然心里老大不乐意,陈靖安到底清理了旧粮交予狄国特使。那之后,但凡有时间,就往隆盛帝跟前凑,打探各地有没有再送有关夏收的奏折过来。
隆盛帝开始嫌他烦,可等了六七天后,眼瞧着第批粮食都要进入狄国国境了,就也开始跟着担心——
不是他对天上的亲家没信心,而是想着,天上说不好也跟人间样,大摊子事儿呢,所谓天上日,地上年,这万亲家想着打个盹儿再处置人间的事,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要是今年收成有亏,陈某就是国家罪人……”陈靖安不住叹气——
已经派人到其他相邻国家打探粮食价格,等他们回来,就要把购买粮食事提上日程。
正心有戚戚焉,隆盛帝忽然拍桌子:
“河南巡抚的奏折到了!”
作为中原腹地,河南可是大楚最重要的产粮区之。陈靖安“嗖”的下就跑过去:
“如何?”
隆盛帝目十行的浏览完奏折,不及说话,却是仰天大笑:
“果然是天助大楚!”
那边陈靖安也看到了奏折上的内容,可不同样是张口结舌——
河南府今年粮食大丰收!
那之后,福建、湖广巡抚奏折先后送达隆盛帝手中,竟然整个楚国境内,无例外,全都是大丰收。
更甚者还不止这季,到了秋收时,各地雪花般的奏折飞来,报告的消息和夏收时如出辙——
大楚境内,点儿灾情也无,五风十雨,风调雨顺,依旧是,大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