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零七)
楼家月已经忘记这件事,忘记这个地址了,只有陈文志,仍旧把与楼家明的约定当作最重要的一件事去做。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天气彻底暖和起来,桃花杏花李花争相怒放,在花香袭人的一个傍晚,陈文志终于等来了楼家明!
当时,楼家明低着头,面色苍白,心事重重地从汽车上下来,他脚步匆匆地往那个店面走去,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而守在店面附近的陈文志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激动地大喊一声:“家明——”
楼家明双肩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怀疑是在做梦。
陈文志由于等待太久,找寻太久,也怀疑是自己眼花,他擦了擦眼睛,鼓起勇气又叫了一声:“家明?”
楼家明这次听得清楚了,猛地转过身,他就看到了陈文志。
陈文志也看到了他,两个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对方走去,直到走得近了,紧紧抱作一团。
“家明,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陈文志拍打着楼家明的肩膀,仍旧怀疑此时此刻的经历是一场梦,一场美梦。
家明眼圈都红了,对陈文志哽咽问道:“你们到哪去了,我一直在找你们!”
陈文志又高兴又委屈,他们到哪去了?这不是他和大小姐要问楼家明的话吗?
隔了半年才重逢,家明好像找他们找了很久似的。
陈文志因为内心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松开怀抱,各自擦了擦眼泪站直了。
到了这个时候,陈文志才发现楼家明瘦了很多,整个人皮包骨头,原本妥贴的高档西装,如今穿在他身上,变得空荡荡的,在春风中飘来飘去。
看来,这半年,家明过得也不好受啊!
陈文志盯着这样的楼家明,心中一沉。
楼家明对文志感慨地说道:“我刚来上海时,看中了这个地址,我想在这里开店,所以把这个地址告诉了爹,让爹以后告诉你。结果后来,我发现了更好的地址,我就换了厂址了。我想等我一切安定好了,我再告诉你新的地址,没想到等我安定好,我打电报回家时,爹说他在北京。”
陈文志面带微笑,静静地倾听着,能够与家明重逢就好了,那些来上海经历的苦难,如今回想起来,都成了美好的回忆。
他和家明,就像此时此刻,天上飞着的两只风筝,春风中的两只风筝,不管飞得多高多远,哪怕彼此看不见,没关系,双鸿泰就是联系他们的线,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重逢的。
家明红着眼圈看着陈文志笑,他继续说道:“爹说你和家月早在几个月前就来了上海,到这个时候,爹才知道我们仨没有碰头,他火速决定回杭州,然后叫我在上海快找你们。我思来想去,想着你们肯定会到从前的地址找我,所以这些天,我天天到这个地址来,我想着有一天,肯定能在这里会着你们,没想到,今天,真的会到你了!”
家明拍着陈文志的肩膀,高兴得像个孩子。能找到文志自然高兴,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压着事情,这天大的事,也许只有找到陈文志才能解决,这就是这些天,他发疯似的在上海找文志的原因。
他看着陈文志的身后,没看到自己的妹妹,不由担心起来,文志不会和妹妹也走丢了吧?!上海龙蛇混杂,一个年轻漂亮的外地女孩子,孤身一人在上海,是很容易出事的!
因此,他的面色白了几分,一颗心跳到喉头,他紧张地问道:“家,家月呢?”
看到家明那么紧张,陈文志笑了,对他说道:“你不要担心,大小姐很好。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她要是知道我找着了你,不知道多高兴!”
楼家明才松了一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陈文志笑道:“你不知道,爹自从知道我们仨没有会面,就着急得不得了,说担心家月和你出什么事,所以我着急呀,对了,文志,你和我妹妹这几个月在上海是怎么过的呀?”
温暖的春风吹着他们的面庞,碧绿的杨柳在风中轻轻地舞蹈,一切是那么温暖,那么美好。
陈文志笑了笑对家明说道:“走,我们就住在这附近,一边走一边说吧。”
家明点点头,陪着陈文志去他的住处。
已经是人间四月天了,街上的人们,步子十分的轻快,每个人说着笑着,享受着美好的春天。
等到快到酒店时,陈文志也就把他们来上海的经历全部如同竹筒登子似的说了,楼家明静静地听完,内心有些羞愧,他自责地说道:“都怪我,换了地址也没有及时跟你们说清楚,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
酒店前面开了一大片红艳艳的桃花,远远望去,如同一片喜庆的红云。如今微风吹过,落英缤纷,香气袭人。
家明和文志就走在这样的桃花雨里面。
陈文志笑笑,用感激的语气说道:“我一病几个月,天天躺在床上,哪受什么苦?真正受苦的是大小姐,她为了给我治病,去饭店当洗碗工,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心里就像针扎一样。”
如果不是大小姐,他早死了,哪能欣赏到这样美妙的春光。
楼家明听到这里,深深地看陈文志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又沉默了。
文艺的木雕手艺不用说,惊才绝艳,天下一流,可是在感情这一块,却仿佛是一个傻子,榆木疙瘩一块,他妹妹的心思,两个人朝相处了几个月,他看不明白?
陈文志带着重逢的楼家明走进酒店房间时,楼家月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因为自己找到了家教的工作,所以今天的晚饭十分丰富,主人家特别大方,今天晚上有家宴,留了楼家月吃晚饭,席间她夸了一两个菜式做得好,主人便叫厨子重新做了两份,让楼家月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现在摆在桌子上的便是她从主人家带回来的饭菜,一个是八宝鸭,一个是水晶虾仁,都是上海的特色菜。
此外,有情调的她,在餐桌上摆了一瓶红艳艳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