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七)
看到陈艺志一筹莫展的样子,楼家月想了想,对陈艺志建议说道:“你实在不想雕了,就先休息两天。我再打打电话问问我哥,这件事情,英国女王知不知道,如果她不知道,也许你不雕了也没关系吧。”
陈艺志听到这里,眼前一亮,心中一动,没错,如果雕这个樟木箱送给英国女王的待嫁女儿,只是爱丽思自己的主意,那么,一切都有回旋余地。陈艺志想到这里,感激地看了楼家月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楼家月又给她哥楼家明打越洋电话,然后楼家明不知真相,只好继续给爱丽思打电话询问真实情况。
结果,爱丽思无奈地告诉他们,这件事已经早早告诉了英国女王!与此同时,老太太对于这个礼物十分期待。
什么?如同晴天霹雳,陈艺志睁大了眼睛,面色变得苍白无比,后背开始下雨似地出汗。也就是说,他现在完全不能半路撂挑子,如果撂下了,会给楼家明爱丽思,甚至将来的中国收回香港一事,都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
言而无信,不管是对于个人,还是一个国家,都是非常不好的。
楼家月也急得脸上走油,额头冒汗,她在那里对陈艺志劝道:“艺志,你不能不雕呀!你还是雕吧,爱丽思要求在顶板上雕地图,你就雕地图嘛,只不过是一只箱子,难道在箱子的顶板上雕地图,香港就永远收不回来,属于英国了吗?”楼家月是比较务实的人,她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只箱子并不能改变什么。
陈艺志黑着脸,如同雷公,他闷声不响,楼家月的劝说,无法打动他。
这是他的原则和底线,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陈艺志一颗心痛苦得仿佛油煎火烧。
楼家月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她焦急得在房间走来走去,对陈艺志说道:“艺志,算我求你了,那个英国女王知道这件事,在她女儿大婚那一天,如果看不到这只箱子,估计爱丽思还有我哥都要没命了,你看在我大哥的份上,也要把这只樟木箱雕完工啊!”
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焦急痛苦地想,一只箱子,原本出于报恩的目的,答应雕刻的,结果现在半路上甩手不干了,就会报恩不成,反倒害了哥哥的性命!
陈艺志仿佛聋了哑了,他一声不吭地走进工作室,楼家月如同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后面。
楼家月面色苍白如纸,还在拼命劝说着陈艺志。
陈艺志想了想,突然说道:“好了,你不要劝了,我会完工的。”
真的?!楼家月喜出望外,她擦了擦急出的泪花,看着陈艺志笑了,可是内心又不太相信,因此那个笑容就没有绽放,不太敢笑出声的样子。
陈艺志看着那只樟木箱的顶板,内心拿定主意,缓缓地说道:“英国女王会在她女儿大婚那天,收到一只来自中国的雕刻精美的樟木箱,但是她并不会知道顶板上的内容!”
什么?如同轰雷炸响,楼家月震惊地抬起头来。她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陈艺志也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嘴角勾起一抹暗笑,他的眼里突然射出年轻时那种凌厉的神光,他微笑着说道:“呵呵,送这只樟木箱,要求在顶板上雕香港地板,都是爱丽思的主意。就算爱丽思告诉了英国老太婆,她要送一只中国的樟木箱,英国女王也不会知道顶板上一定是香港地图,也就是说,我不会雕香港地图,我会在顶板上雕别的内容。”
原来如此,楼家月算是听明白了。可是此时此刻,她不但脸色苍白,甚至连嘴唇,也失去所有血色。
自作主张随便雕刻,也许后果比放弃不雕同样可怕——
楼家月向前一步,打算劝说。
陈艺志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太太,你不要劝了,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放弃不雕了,要么我遵从自己的心愿,在顶板上雕我想雕的内容,我保证英国未来的女王收到时会无限欢喜。”
知道只能二选一,楼家月沉默了,不管在顶板上雕什么,也好过陈艺志现在放弃不雕吧。
她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在箱子顶板上雕香港海港地图是爱丽思的主意,不是英国女王的主意,否则的话,未来一定有一场大风暴等着他们!
楼家月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件事,你要不要问问小邓的意见?”
陈艺志果断地说道:“不用了,这是我的原则底线,不管谁来劝说,我都不会动摇。”
楼家月就彻底地沉默了。
陈艺志自作主张,决定在樟木箱的顶板雕刻“龙凤呈祥”“早得贵子”“百年好合”之类新婚祝福的图画,他再次全神贯注地投入创作,一天二十四小时,除掉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呆在工作室里。
半个月后,樟木箱终于雕刻完工了。陈艺志将它从幽暗安静的工作室里搬出来,让它沐浴着院子里金灿灿的阳光。
完成了一件作品,总是让人高兴的!陈艺志松了一口气,眉眼舒展,他伸胳膊伸腿,运动了一会,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含笑看了看眼前的樟木箱,对楼家月招呼道:“太太,箱子完工了,快过来看看!”
楼家月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顶板并没有按着爱丽思的要求雕刻,这只完工的樟木箱能多让人满意呢?
陈艺志微笑问道:“怎么样?漂亮吧!”
楼家月看着那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樟木箱,樟木浓烈的香气在半空中上下升腾,让人沉醉不己。
她点点头,心下落下隐忧。樟木箱的顶板上雕了“龙凤呈祥,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等一系列充满中国古韵的新婚祝福图案,这些年研读英文的陈艺志甚至在“龙凤呈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汉字下面,雕上了翻译的英文,比如“龙凤呈祥”的下面是英语翻译“prosperity brought by the dragon and the phoenix”。百年好合下面的英语翻译是“best shes for many years of happiness for the t of you.”没想到,那些由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英文,用中国木雕的方法雕刻出来,居然呈现出不一样的美!
楼家月震惊加敬佩地看了一眼陈艺志,她从年轻的时候就知道陈艺志是一个极其有才华的人,但她不知道,他居然这样有才华!
这个人,不能是木雕圣手,而且终生在读书,在学习,他一直在变化,变得越来越博学,越来越有才华,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啊!因为他一直在学习,所以他的作品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深刻,越来越丰富。
楼家月充满爱慕地想到,她年轻时爱上的人真不错啊!
谁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手艺人呢,一个普通的手艺人会有这么大的格局,这样深刻的思想,这样忠贞的爱国情吗?
陈艺志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楼家月解释说道:“我想,这箱子要送给英国老太婆的,女儿,总得雕上几个英文字,不然,咱们中国那些‘龙凤呈祥’‘百合好合’‘早生贵生’,那英国老太婆,和她的女儿也看不懂啊。”
楼家月点点头,对陈艺志夸奖道:“艺志,你真是周到细心!”
她心里想到,没错,这是一件送给英国人的艺术品,自然要尊崇他们国家的文化,至少要有英语。
只是——
她指了指顶板上的新婚祝福的图案,不解地问道:“艺志,你这龙凤呈祥雕得不对吧,以前我看到的龙凤呈祥,都是龙凤一左一右,相对着分布的,“龙凤配”图案在唐代以后,广为流传。一个是众兽之君,一个是百鸟之王;一个变化飞腾而灵异,一个高雅美善而祥瑞。两者结合,它不但象征帝王和帝后的权威,也象征夫妻间的美满结合。所以要一左一右分布,可你这个,怎么凤在前,龙在后啊?”
哈哈哈,哈哈哈,陈艺志大笑起来,他看着一脸迷惑不解地楼家月,对她说道:“这你还不明白?英国是女王啊,就像我们唐代的武则天,以后她那待嫁的女儿也是女王,所以肯定是凤在前,龙在后,这龙和凤哪能平起平坐,对不对?”
原来如此!楼家月明白过来,不由感叹陈艺志的巧思。
陈艺志看着那只完工的樟木箱,继续解说道:“此外,除了龙和凤,我还雕了许多其它内容,太太你看,我雕了‘花开富贵’繁花争相盛开,不仅让人生中的美好婚礼锦上添花。还代表了对美满幸福生活、富有和高贵的向往。花朵齐开放,还寓意新人的甜蜜爱情不分不离,幸福永远在一起并且共创财富。此外,我还雕了‘百子送福’你知道,在咱们中国‘百’不是实指的一百,而是含有大或者无穷的意思,因此把祝福、恭贺的良好愿望发挥到了一种极致的状态。百子送福图案寓意百子千孙,开枝散叶,同时祝愿新人早得贵子、阖家和美。此外,我在四周围雕刻的卷草花枝,婉转富丽。九色绣线,生活多姿。其实,这次雕的顶板内容我个人并不喜欢,非常俗气,铺排得满满的,但是我想,外国人肯定喜欢,外行看的就是热闹,所以才这样雕的,此外,太太,这英语翻译怎么样啊——”
楼家月笑了,她不解地看向陈艺志,对他好奇地问道:“你的英语水平我知道,与老外交流没问题,但是这些英文,真是你翻译的吗?”翻译讲究信达雅,她不相信自学英语成才的陈艺志有这种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