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琢在找到俞景时让朝生放了信号,陆沉霜那头应当也可以看到,之后她也让西言带了消息过去,告知她找到的人是俞景。
陆沉霜一直未回,那便说明,她还未找到魏世昭。
听暗卫所言,魏世昭是被人猝不及防推下河中的,这样一想,苏闻琢不禁也有些担忧起世子来。
不知他的水性如何……
等晌午过后,陆沉霜还是没有回来,苏闻琢便将李岩从州府抽调过来的人全部派下去帮着找了。
大夫叮嘱她一定要休息,这几日不可再有骑马这种活动,最好卧床。
她便喝了安胎药后爬上了俞景躺着的那张床。
因为背后受伤,俞景此刻是趴睡在床上的,苏闻琢靠在外侧,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俞景的伤处,又轻轻将他的手握住,看着他沉睡的眉眼,喃喃道:“夫君什么时候才能醒呢……你都已经是第二回睡着了。”第一回,还长了胡子呢。
苏闻琢絮絮叨叨,俞景依旧沉沉地闭着眼,念着念说,她便觉得困乏了。
明明从今早得知消息到现在将人找到,才过了半天而已,可苏闻琢却觉得好似提心吊胆,在反复的希望与绝望中翻腾了几日几夜,只觉得身子疲累不堪,撑不住的缓缓闭上了眼。
而俞景的眼,却是在这片刻后睁开了。
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周围的陌生让他下意识警惕的绷住身子,却在感受到手上的温度后抬了眼,看到了苏闻琢靠在床头,微微低垂着头的睡颜。
在俞景还没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却下意识的便笑了。
嗯,他夫人在身边呢,那这处是哪里都无所谓。
于是他指尖用力,轻轻回握住了苏闻琢的手,只是苏闻琢太累了,没有察觉。
俞景好生看了苏闻琢一会,才渐渐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昨夜他入水去救一个小姑娘,后来好像堤上发生了变故……
俞景的眼睛眯了眯,郑家人还真是如出一辙,从不将除自己之外的人命放在眼里。
其实昨夜俞景在堤坝上便察觉到身后跟着的几个衙役有些不对,连那个河工之前说的话都值得推敲。
他开口的时机太凑巧了,如今想来,是故意将他们往堤上引的。
只是那小孩被卷进河水里却是意外,让俞景没来得及知会魏世昭一声。
想到魏世昭,俞景心里也有些着急,他的水性不算好,昨夜的河水又那么急……
不行,得尽快找到世子。
俞景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次是他疏忽,若是因此牵连到魏世昭出事,他还有何颜面回去见王爷。
只是肩膀突然一阵剧痛,让他又重新跌回了床上,这一动静将苏闻琢弄醒了。
她猛的睁开眼,看到俞景已经醒了,高兴的红了眼眶:“夫君可算醒了……”
原本已经憋回去的泪,在俞景无声又温柔的注视下终是滚落了两滴下来。
俞景抬起右手,指尖拭过她泛红的眼角,声音里满含歉意,又带着沙哑:“又让夫人担心了……”
苏闻琢只微微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你没事便好,我们是夫妻,本就是互相挂牵的。”
俞景闻言神色愈发温柔,他又看了一眼周围,是陌生的地方,不禁问:“这处是哪里?”
苏闻琢:“是李江村旁边镇上府衙给在灾中受伤的人安置的地方,你受了伤不宜移动,得先在这养几日。”
俞景微微蹙眉:“怎么会在这里……窈窈你?”
他以为自己回到了清淮,只是没在小院里,没想到竟然还在李江村一带?
这时候朝生正巧端着药推门进来,听了俞景的问话抢着说道:“夫人听到您下落不明,立刻就快马加鞭,亲自赶过来找您了,怕耽误连马车都不肯坐。”
俞景倏地想起苏闻琢还有孕在身,是最不宜骑马的,顾不得身上的伤,他一把抓住苏闻琢到底手,声音有些急:“窈窈你……”
“我没事,”没等他说完,苏闻琢便轻轻拍了拍他安抚,“宝宝很争气呢,大夫说喝了安胎药休养几日便好了。”
俞景当下才送了一口气,却还是不赞同捏了捏她的指尖:“胡闹,你是有身子的人,派人下来找便是,万一自己出事怎么办?”
苏闻琢看着他眨了眨眼,又摇摇头:“你生死不明,我如何能安心在院里等消息,不论如何,我定是要亲自来寻你的。”
“要亲眼看着你无恙,我才能安心。”
俞景听后沉默了一会,突然间又无奈的笑了。
他用未受伤的右手撑着自己缓缓起身,然后揽着苏闻琢的肩将她拥进怀里,轮廓分明的下颚抵住她柔软的发顶,叹息一声:“是我强人所难了。”
若是换位思考,他被人告知苏闻琢突然下落不明,俞景觉得自己当时不管是什么样子,只怕都会不要命的去找她,他知道苏闻琢亦是如此。
所以刚刚那番话是他唐突了。
之后苏闻琢喂俞景喝了药,俞景也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这一切应当都是郑恒清做的手脚,魏世昭被人推落水前也带了一个人下去,不确定是不是郑恒清,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魏世昭。
俞景不便移动,好在他醒了便可实时知道寻人的消息,重新成为一众人的主心骨。
只是一直到入夜,消息送回来了几波,依然没有找到魏世昭。
而暗卫来报,陆沉霜不肯回来。
夜色浓稠,如墨的天空上只零星的缀着几点星子,河边的风大了起来,睡的陆沉霜有些发冷。
她不记得自己找了多久了,只记得从白天到黑夜,从河堤到浅滩,一个人影也没有。
跟在身后的暗卫已经来劝过几次,苏闻琢也一早就送消息来,俞景已经找到了。
这是个好消息,但陆沉霜却高兴不起来。
那魏世昭呢,魏世昭到哪里去了……
暗卫第四次来劝,陆沉霜依然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她已经骑不动马了,但即使是用走的,她也不想停下来,尽管已经有些筋疲力尽,腿很酸,走路都有些踉跄。
但是不能停,万一,万一停下了魏世昭就没了呢。
想到这里,陆沉霜吸了吸鼻子。
她的眼眶发胀,一直有眼泪在里头打转,鼻子也是酸涩的,但她几次都忍住了没哭,没流泪。
魏世昭看到了会要笑话她的。
可是这人到底在哪啊……她都找了这么久了,他也不知道出来,以前明明她什么时候找他,他都马上就会出现的……
陆沉霜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在盛京城里,她跟魏世昭一起长大的日子。
她是将军府唯一的女孩儿,被父兄宠爱着长大的,小时候就是一个混世魔王,而魏世昭以前其实并不像现在这样高大健朗,相反还有些瘦瘦小小的。
小时候的陆沉霜时常喜欢捉弄欺负他,魏世昭堂堂世子,在幼年时竟常常被她欺负哭。
想到这里,陆沉霜突然笑了一下。
大抵是她那时候欺负魏世昭欺负的狠了,老天记着呢,总要找个机会罚一罚她的。
她与魏世昭一起长大,两人的身份都是金尊玉贵,十几年来,陆沉霜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也第一次感觉到,在听到他出事的时候,她的心里分明空了一下。
之后平日里被教导的坚强果断,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惊慌。
魏世昭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啊……
陆沉霜迷迷糊糊的担心着,只觉得自己一路以来胸口都闷闷的,心里难受的紧。
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此刻只觉得很累很累,突然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闭上眼前,终于还是有一滴没忍住的泪滑落下来,滴在河岸边的沙砾里,瞬息没了痕迹。
苏闻琢看到暗卫们把陆沉霜背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人没找着她自己又出了什么问题。
好在大夫来诊脉过后只说是没吃东西,又在外奔波了一天,这才晕了,休息过后便好。
将陆沉霜安顿好后,苏闻琢轻轻掩上门,回了另一间屋子。
她有些忧心的走向俞景:“怎么办,世子还是没找到,霜霜虽然身子无大碍,但是看起来状态不大好。”
“她与世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的关系其实十分亲近,如今世子出事,她心里自是不好受。”
只是两个人都不开窍,又因着从小就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也没人来帮他们捅破那层窗户纸。
苏闻琢坐到床边,轻轻靠着俞景未伤到的右侧,声音低低的:“世子不会有事的,对吧?”
俞景伸手搂住她,却有一会没说话。
这是他极少的没有把握的时候,但人却不能轻易放弃。
“今日在下游岸边找过,明日将重心转到河岸边附近的村落看看,世子吉人天相,也有可能被村民们救起了也不一定。”
“嗯。夫君说的对。”苏闻琢点点头,“世子定是个有福气的人,不会有事的,明日里我让朝生去安排,有消息便来报,夫君先养伤。”
俞景这时候也没有勉强,他知道自己的状况,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后头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
然而翌日一早,苏闻琢刚刚跟朝生交代完,另一边,临时找来照顾陆沉霜的一个村里的小丫头却匆匆走过来,焦急道:“夫人,屋子里那位小姐不见了!”
“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苏闻琢没想到就一夜的时间还能人丢了,被小丫头扶着进了屋里。
床上被褥凌乱,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痕迹,旁的都整整齐齐。
朝生也跟着进来看了一下,向着苏闻琢道:“夫人,陆小姐应当是自己出去了。”
听了他的话,苏闻琢马上便想到,陆沉霜怕是又出去找人了。
可她的身子哪那么快恢复呢!
“赶快派两个暗卫去找,找到就跟着她,别出什么意外了。另外我刚刚说的也让府衙和州府的人去办吧,仔细在下游附近的村落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