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没走两步,莫寒突地发觉袖口内有甚么物件,甚是硌应。便急忙将手伸到里面,摸到的好似是一方形纸件。
莫寒轻轻地将它取出,果然是一信件,外头封着蜡。莫寒极为好奇,将信件的正面朝向自己。只见上头写着几个大字:“致公子。”落款处写着:“贱婢小淑。”
莫寒看到这里,一双手抖个不停,那信件掉落在地。夜风一吹,将轻薄的纸件吹拂而起。莫寒忙飞身至空,将信接住,落到地上小心放进袖口。
眸光闪烁,他极为清楚这是小淑留给自己的,里头所写的必定与她的身份有关。只因先前不论自己如何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她都无动于衷。
不透露半点真相,莫寒看得出她是有莫大的苦衷,但却一直不明白这苦衷到底是什么。
现在小淑已阖然长逝,她的真实身份之谜也随着她一同被埋葬在土里。
莫寒本以为再也无法得知,却不曾想在她留给自己的袄褂中发现了这唯一的线索。莫寒极是兴奋,忙重回屋廊,轻轻拉开屋门,走了进去,再小心将门拴好。
莫寒心里明白这等机密之事是绝不能让其她人知道的,见没将这两个丫头吵醒。莫寒稍感庆幸,走回到里间,拉下帘子。坐在桌边细细将信件拆开,里头果见一张纸条,莫寒拿着信纸的手有些微颤,缓缓摊开信条,只见上头写着。
“公子,当你发觉有这封信之时,小淑怕是已然不在人间了。小淑很感激这几个月以来能够服侍公子一场,不论小淑怎样的疏忽大意,怎样的不尽人心,公子都视而不见,半句指责都无。
有时候小淑觉着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没做对,导致公子厌烦了自己。直到今日,直到这个夜晚,小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公子早有察觉。看来是小淑令公子失望了。大概公子也未曾想到,自小养在府里,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十多年来服侍夫人一场的奴婢,竟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小淑也十分懊悔,在最初的时候就不该轻信他人,致使惹出这诸多事端来.......”
莫寒读着开头的一句“小淑怕是已然不在人间了”时,眼眶就已经湿透,读到后面,莫寒越发的关小淑身份的真相究竟为何。因为小淑写了老长的一段,但即使莫寒心里急切,也还是沉下心来,细细品读,不放过一个字眼,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由此续自往下读去,只见后头写道。
“在公子察觉到小淑有些不对,到开始怀疑小淑,再到眼下已是确实了小淑必是行了不轨之事为止。应该也很纳闷,论在这府里,哪位最有动机成为外通贼人的细作,那个人却绝不可能是小淑。小淑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一直以来不说事事周到但也是兢兢业业。
如今似这等事情就算借小淑一百个胆儿,小淑也绝不敢去做,也绝不会做。
可小淑做了。
可小淑是有无法言语的苦衷的,小淑每一日都在饱受良心的谴责。若是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将会惹来多大的祸事,可就不得而知了..........”
莫寒瞧到这里,又觉怪奇非常,暗想这小淑必定是受人胁迫,致使她这样藏着掖着。遂急着往后读,那里面写道。
“公子且听小淑从头至尾地细细说来。
在公子还未回京到府,小淑就已然受人胁迫,那时候小淑服侍的是夫人。平日里都是半步不曾离开夫人的,白日间守在夫人旁边,晚间也不能回自己屋子里歇息,而是在外间住着,老爷夫人一旦有甚么事,必是要喊小淑的。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一切都很平常。可就在那一日,天气转而微凉,夫人换上了厚一些的袄子,瞧小淑衣衫单薄,就让小淑赶紧去换了衣服来。
小淑应下了,便出屋自北院往南院赶去。待小淑途经两所院子,到了南院的最南端,见那一排矮脚屋子。找准了自己几日都不曾登门的屋廊,迈步推开了门,进到里面,走到窗纱前拿起稻荷穗子往两边拉伸。
窗外洒进来耀眼的日光,小淑走到衣橱边上,拉开橱门,选出一件称心的衣袄。闭上橱门,突觉脑后一沉,两眼一黑,随后就没了知觉............
待小淑醒来时,却是身处黑暗之中。小淑左右摸索,却始终摸不着一物,小淑越发崩溃,已是泪流满面。站起身来,还是.............”
莫寒一字不漏地读到这里,后面所陈述的内容也细细地端详,直费了一夜才将其读完。
也是这一夜,莫寒思绪万千,他终于明白,小淑依然是小淑,依然是那个一心为了主子,本性良善,又替整个上骏府承担了莫大痛苦的小淑。
倘使没有她,上骏府早已是支离破碎,情况只会更加糟乱。
而自己从最初就开始怀疑她,直到读完她留给自己的信才后悔不及。
莫寒万分恼恨,自己为何不能及早察觉到这些,倘若早些去问小淑。早些助她脱离苦海,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莫寒抱被蜷缩,愈发自恨自责,到了三更五更都没睡下。
直至竖日天明,莫寒将信收在纸件里,重新放入大红袄褂里头,再将袄褂藏进衣橱底下的抽屉里。
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心里已暗暗做了决定。这深藏在上骏府里的不为人知的谜底,必是要重见天日的。
此时莫寒极为困倦,想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先稳打稳扎为好。眼下自己睡眼惺忪,当安心睡上一觉才对,一则不让家人担心,二则不令旁人生疑。
由此躺在榻上,假意安睡。
不消一时,来了两位女婢,自是小莲小芙了。
二人见莫寒还未醒转,也不敢作声,只因莫寒身子虚,正是该好生歇息的时候。而莫寒本就是在装睡,方才已然睡过一觉,那两人走到近旁时,莫寒就醒了,只是并没睁眼罢了。
这时那两人互看一眼,准备转身离去时,莫寒却睁开了眼眸,伸了个懒腰,假意刚刚醒转,朝走了一半的两人说道:“二位有何贵干?”
两人惊得回转身子,见莫寒已醒,忙回话道:“我们二人是过来瞧瞧公子的,奴婢们有罪,打搅了公子。”
莫寒道:“你二人并非打扰了我,我只是醒来后才瞧到你们两个的,所以无需自责。”
二人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由是服侍莫寒洗漱。小莲去外头瞧饭可有备好,小芙在里间服侍。
莫寒此时憋着一股劲儿,只想赶紧吃完了饭,再将这俩人打发走,留自己一个人。这样就能做想做的事了,也不会怕被人发觉。
俄顷,小莲回来说饭已备好,小芙便将莫寒领到膳厅。莫云天周夫人已坐在桌边,莫均莫放对立而坐。莫放心里没好气儿,莫均若有所思,似是还没意识到。
待莫寒来了,周夫人赶紧拉了他挨着自己坐定,一家子用完了早饭。
饭罢自是各有各的事情,莫放匆匆走出家门。而莫寒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莫均,话到口边,莫寒还是咽了下去,只是眼见着莫均走了出去。
自己便也走出厅外,小芙在后跟着。莫寒本想着到了屋子里就说自己想在府里散散心,不让小芙小莲在后跟随。哪知刚到屋内,莫放就冲了进来。
莫寒一惊,心知麻烦事儿又来了。莫放朝他道:“寒弟,我想和你谈谈,不知你可有空?”
莫寒道:“我现在是全府最闲的人了,你说我有没有空?”
莫放笑道:“那就赶快进去说。”
二人到了里间,小莲端来茶水。莫放匆匆喝了一口,莫寒就让小莲退下。
莫放道:“寒弟,你觉得小淑真的如二哥所说的,是咱们府里的细作么?”
此话若是放在昨日或是前几日说,莫寒必然一口咬定,小淑**不离十是内奸。
但昨晚读了那封信,此时的莫寒很想将实情道出,毕竟莫放是自家人,他总不会出卖自己。
可莫寒心里总有一个念头,就是小淑所陈的实情,虽是可信度极高。
但自己还是想先将事情查清楚,捋顺了真相,再和盘托出。在此之前,还是不要走漏风声为好,即使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
莫放见莫寒并无回应,又见他心不在焉,又朝他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此事疑点重重?这下小淑去了,以我的看法,必定是藏在咱们府里的某处,那真正的内奸生怕小淑坏事,而下的狠手。”
莫寒道:“三哥你的意思是.....小淑知道了一些事,但她不敢说。而真的内奸却是心有余悸,企图杀人灭口,才使得小淑惨遭杀害的?”
莫放道:“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也就只有这一个解释了。而咱们的莫大掌使却始终敲定凶手是那远在天边的甚么狗屁天芒侠,实在是错得离谱。这不,每日早出晚归的,忙着抓捕那贼,却不知真正的贼就在身边。”
说完又朝莫寒道:“寒弟,二哥虽是糊涂,但你却不是。你听三哥一句,一定要细细留意身边的人,千万不要放松警惕。我会派遣护卫在你屋边日夜看视,一有风吹草动你须得大声呼救,我必定会赶过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