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现场已清理完毕,我为你开了一个超时空接口,你只能通过感官去看、去听、去感受未来几分钟发生的一切,你仍处在自己的世界,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眼前场景再次变换。
梁周桥恢复如初,桥侧边,多了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
我知道,那是另一个时空的“我”。
……
夜色初临,梁周桥上车辆如流水。
桥对岸,是通川河环绕的一处大型度假村。
其中一家川湘菜馆,名为火云阁,口味独特,又加入了许多新鲜的人文因素,在市内远近闻名。
婚前,“我”带何家胜来过。
现在每逢周末,他就会带着刘洋洋来。
“我”倚在右侧的护栏上,数着倒计时,30秒之后,果然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白色奔驰。
车子疾驰而来,初夏的夜晚仍然凉爽。
透过落下的窗,“我”远远瞥见了坐在副驾驶位的红色身影。
那就是何家胜的现任妻子,刘洋洋。
她偏爱红色,性格亦如这般张扬,她说她是何家胜的初恋,是“我”恬不知耻抢走了她的男人,打碎了她原本幸福的生活。
两人是不是初恋,“我”不敢断定。
但初识何家胜时,他并不是一个值得女人为他着迷的男人。
身高中等,体型偏瘦,父母都是打工一族,在市内常年租住。
他则是父亲公司的一个普通打工仔,工资不高,学历一般,能力一般。
何家胜最大的优点,是善于伪装。
他用温柔骗了“我”的感情,将生米煮成熟饭后,逼迫我的父母同意“我”们的婚事。
婚后不久,我的父母因意外离开人世。
那份柔情,顷刻间,转变成最利的一把刀,一刀刀将“我”凌迟的生不如死。
不如死,那就一死百了。
……
“我”噙着冷笑,在奔驰滑过的瞬间,迎面撞了过去。
气流掀开“我”的旗袍,发丝向后飞扬。
这一刻,“我”狠狠盯着车里的男人。
他亦看到了“我”,瞳孔微缩,眸中狠厉一闪而逝。
他早就想杀了“我”。
但他并不敢光明正大害“我”。
“我”是他前妻,成婚之前,他只是个无名小辈,靠着父亲一步登天。
父亲去了后,他就抛弃发妻,品性早就被外人所津津乐道。
若是一朝灭了“我”,他亦不会有好下场。
如今,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猛踩了一下油门,车前身推着“我”朝前急速飞掠。
他的眼睛变得血红,狠狠盯着“我”,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成为一摊血肉。
电光火石间,“我”被抛到空中又落下。
双腿着地的瞬间,“我”听到骨骼清脆的碎裂声。
而他,为了给这场车祸划上一个完满句号,车子猛地转了个方向,假装为了避开“我”,而误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
只可惜,这场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控制了前半段,却没有能力把控好后半段。
那一下油门踩的过猛,他直接冲向了对向车道,与一辆疾驶而来的公交车,迎面相撞。
砰的一声巨响,公交车顶冒出一团火球,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
几乎同时,公交车后的小车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在公交车尾。
小车后的小车,如法炮制,一瞬间,“砰砰砰”的连环撞击声,不绝于耳。
奔驰头部被撞得凹进去,何家胜稳坐在主驾驶位置,脖子以上部位,夹在一堆金属之中,成了一滩血泥。
刘洋洋想必是没扣安全带,从车窗飞了出去,落入通川河中,转瞬不见踪影。
公交车内更是一片狼藉,司机被撞昏迷,满车的乘客,歪歪扭扭躺在地上。
有人血流满面,有人呻·吟不止。
临窗的几位,像刘洋洋一样飞出窗外,与湍急的河流融为一体。
公交车后的十几辆小车内,不同的人员各有损伤。
几乎就在撞击停歇后的瞬间,以公交车为中心,又爆发出一个更大的火球。
火球冲向天空,伴随着一团团翻滚的浓烟。
白色耀眼的气浪,迅速向周边蔓延,霎时吞没了无数车辆。
无数个呻·吟之声,就此死寂。
……
我像一个没有骨头的软脚虾一般瘫坐在地。
时空映像已经消失,我却依然心有余悸。
我与何家胜的私人恩怨,波及了太多人,多少条鲜活的生命,因之消逝。
假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如何选择?
是自己的怨重要,还是别人的生命重要?
这次放过何家胜,下次还有机会吗?
只可惜,老天并没有给我机会选择。
梁周桥上繁华如初,时间却在悄然流逝。
我瘫坐思考的同时,一辆白色奔驰疾驰而来。
红色身影初露视野的瞬间,我还未来得及站起,它便又消失在眼前。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若给我机会,我选择放过他们,那是我深明大义,不愿连累无辜。
可现在怎么回事,兜了一圈后发现,我根本不用做出任何选择。
维乐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因此错过了时机,一切皆不同。
或许是感应到我心里的怨,维乐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乐维,感谢你改变了我的后半生,也感谢你挽救了那么多条人命。”
她打开时空接口,我看到了她,下半身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两条笔直的大长腿。
没等我回应,她就开心地在原地转起圈来,裙角飞扬,像一只展翅的蝴蝶。
我这才记起,小时候我是学过舞蹈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梦想就是做个翩翩起舞的舞者,跳给自己喜欢的人,看到他们开心快乐。
能给未来的自己,创造一个站立的机会,连带救回那么多条人命,似乎并不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到嘴边的不满,又咽了回去。
我叹口气,揶揄道:“我和你,真的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到底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像你那样乐观。”
维乐眨眨眼,“不活着试试,又怎会知道?”
或许是她的调皮、乐观感染了我,即便第二次自·杀又以失败告终,我竟没有了那种特别难过的感觉。
对何家胜与刘洋洋的的恨,也不似从前那般执着。
夜风徐徐,梁周桥在夜灯的点缀下,又焕发出生机。
桥下波光粼粼,桥上车水马龙。
我站在桥顶,迎风展开双臂,微风在指尖缠绕。
这个世界于我又鲜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