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晋升的推故尚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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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心有灵犀地预感到绿罗接下来的辩驳，推故当即冷断地堵绝了少女尚未成形的言语：“姬尊休要再为这个贱婢争辩！您能不让她随逆贼一同被打入大牢，实属宽仁极致，不可再心软了！
不过，绿罗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倔强性子，出身高贵如她，长这么大以来，哪里被人如此无礼相待过！
在家乡广济城的朱雀宫中就被众星捧月的她，之后失去双亲，入住皇居的飞香舍后，也是受尽了元朔夫妇的万千宠爱，加之宇助太子这位哥哥的任意宠溺，早就养成了娇纵孤傲的性格，能勉强受得了小委屈，却最受不得半点儿没面子！
而今，面对漩涡推故一个虽有资历，但本质上还是女婢的如此僭越的冷声相待，绿罗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出姬尊的威严架子，与她气势汹汹地当场争吵，反而……竟被莫名其妙地吓得不敢多言！
只听“扑通”一声似是物体坠地的清晰声音，紧接着就是瞬间两腿发软的绿罗，一下子结结实实地跪坐在同样端雅跪地的推故的身旁。少女只有14岁的娇小身躯和推故苗条颀长的丽影相比，仍是一只雏鸟的娇憨模样。
“绿罗，父皇命你听推故尚侍1的话，不许再辩。”终于，哑然得似是早已消失不见的玉女宫元朔天皇，亲口唤出了他对漩涡推故加封地位的新称呼，尚侍。
涡之国的皇居以宫女占绝大比例，为了便于日常管理，便给宫女制定了四类高级官爵品级。按等级依次为尚侍、典侍、掌侍、命妇。
拥有前三者身份的人，日常都以名字加职位来称呼，譬如元朔方才所言的“推故尚侍”。最末次的命妇则无此殊荣，年轻些的被称为姑姑，年长的就是嬷嬷了。如漩涡推故和伺候绿罗的漩涡云葵就是命妇，由于年长被称为嬷嬷；至于伺候仁华的漩涡佳子较为年轻，就是姑姑了。
整体而言，这四种高级女官职位已经升至管理阶层，平日里也不用干什么粗活，相当于管家级别。其中最高级别的就是尚侍，甚至能和男子们一起在朝堂上参政！
据说尚侍职位的设立，源自一位出自零无宫的天皇的风流韵事。他私底下违背了涡之国明文规定的一夫一妻制，在已经有了中宫皇后的前提下，居然和伺候自己的宫女产生了秘密恋情。
这种故意违背祖制的桃色事件，自然引起了皇后及其势力庞大、出自贵族的娘家人的强烈不满。
为了保护好心爱的情人，这位感情用事的天皇一时头脑发热，别出心裁，竟在当时宫廷品阶最高的女官——典侍之上，创造了能进入男子政坛的尚侍，那可是连皇后和姬尊都无法享受到的涉政权力！
好景不长，该天皇宠妾灭妻的荒唐行径，引起了全国范围内的众怒与非议。迫于内外压力，他只好忍痛发落情人出家来保住自己的天皇之位。
正因如此，在往后的岁月里，整个贵族都开始重新审视从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宫女阶层，更意识到看似没什么地位，实则能轻易亲近贵族阶层的宫女，有时候也是一种不容小觑的危险群体。
所以，后来宫女的晋升难度就大大增加了。哪怕是兢兢业业了半辈子，才可能因青春不再，被提拔到命妇的地位。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随着高级女官的急剧减少，如今的命妇其实就等同于伺候天皇夫妇的掌侍，以及伺候太子姬尊的典侍。
但为了不让宫女过于自傲身份，她们都被一律任命为命妇，仅能用“嬷嬷”“姑姑”之称来提醒这些掌事宫女不可得意忘形，以免产生非分之想。
因而，按照以前的叫法，身为元朔御笔女官的推故嬷嬷就是推故典侍，佳子姑姑是佳子典侍，云葵嬷嬷则是云葵掌侍了。
呵，单单是一个称呼的差异，竟能造成这么大的不同！或者说，外在称呼更能使宫女熟稔自己的定位变化：“微臣谢陛下隆恩。”
这一次，端庄叩首谢恩的推故语调平静，与其他当场震惊木然的人相比，冷静漠然得似一滩死寂的暮秋寒水，连匆匆时光都在那一汪暗淡沉寂的水面上，因水下隐藏的肃杀和寒意，被凝滞住接下来入冬的坦然步伐……
对，这便是尚侍最羡煞旁人的特权。
不再是自称为“女婢”“老奴”这种仍心甘情愿地自我轻贱的称呼，也不是因国母身份而终究带着“妾”字的“臣妾”，更不是因贵胄身份而乖觉地带着“儿”字的儿臣，而是堂堂正正地进入政治领域，同高堂上官袍加身的男子一样，根正苗红、字正腔圆、利落干净的“臣”！
仁华的惊诧似忽被一阵急促的幽风吹得晕眩打转的花骨朵，待这阵来得猛、亦去得快的疾风恍若从未出现过般无影无踪后，伊人的桃颜也同样风过无痕，嫩得快掐出水来的花瓣维持着风袭来之前的静妍美态，继续迎着秋阳艳艳盛开：“恭喜推故尚侍了。”
她杏口中对推故称呼的温声改变，分明地流经在场每一个人尚觉失灵的耳岸边，加之元朔一开始的主动宣布，使推故被突如其来地提拔至官员层面的惊人事实，最终得到了这个国家最高贵夫妇的强有力认可。
漩涡恒一夫妇与仁华相比，反应得倒是较为明显。夫妇二人下意识地互相看了看彼此，镌刻着不少岁月印记的面容上皆写满了近乎迸流的诧异。
可二者作为元朔夫妇各自的奴仆，早已久经历练，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到底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静。
尽管暂时难以明白自己主子的真实用意，但出于一个奴才对主子的基本忠诚与驯服，他们不约而同地顺着仁华的言语，带头高声道：“恭贺推故尚侍！”
元朔夫妇再加上恒一夫妇的认同，若快刀斩乱麻，很快就严严实实地熄灭了所有忿忿不平却已然无计可施的质疑。
南斗宫韩越亲王及空陈宫今赏世子，早已对自家女子在不久的未来获得储妃之位的美梦翘首企盼，急不可待，又岂会没眼色地多言，便热情地推势说道：“陛下英明！这个漩涡推故……”
年纪偏大的韩越在今赏的挤眉弄眼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干笑了一声，忙改口道：“啊，是推故尚侍！推故尚侍！臣等早就听闻推故尚侍侍奉在御前多年，才华横溢，恪尽职守。她深明大义，在受到青龙宫迫害后主动投诚，将功补过，让我们及时看清了青龙宫一脉的狼子野心……”
年轻气盛的今赏可不想让韩越一人在那儿高谈阔论，占尽风头，急忙接话道：“此外！推故尚侍对漩涡万晴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绿罗姬尊可是金贵之躯啊！她因心存仁厚才让万晴暂时逃过牢狱之灾。但为以防万一，万晴仍得被女忍者看管好！”
元朔含笑着冲这对过于急躁的一老一少点点头，以示赞赏友善。
当他柔和的目光轻轻地落在了依然有些懵的绿罗的身上时，不禁垂目，似是笑了笑，又隐秘地瞧了眼一脸肃穆、不容商榷的推故——
推故的怒容像极了一个在训斥不听话的孩子的长辈，虽乍一眼看很不善，但她碧色的秋眸里写满了藏不住的忧虑，让人就算再怎么畏惧她的疾言厉色，也都或多或少能感受到她的真诚与好意。
思来想去，许是又觉得推故和一个孩子互相斗气的举止颇为滑稽，元朔垂眸抿唇，硬生生地抚平了自己唇角即将上扬的弧度，温和地注视着一脸委屈的绿罗，和言道：“绿罗乖，听话，父皇和尚侍都是为了你好。”
绿罗暗觉自己在推故的面前竟毫无往常的气势，又见父母格外器重这位严厉的老嬷嬷，还为她加官进爵，让她拥有了连贵族女子都无法得到的涉政权势，即使心里总是不舒坦，也只好嘟着小嘴，气鼓鼓地跪直身子，没好气道：“是……儿臣遵旨！”
元朔眼看爱女不再任性胡闹，暗自舒了口气。
当他柔和的视线渐渐移至早已恭候多时的漩涡焦宏那张因兴奋而爬红的脸上时，他如前者所愿，肃冷的声音在脱口的那一刹，就骤降了周边的空气温度：“漩涡焦宏听旨：将罪犯雍珏押入天牢，并设好结界。”
他手中的象牙笏板遮住了他赤眸中忽闪的寒光，却能让与他相伴多年的漩涡恒一即可捕入灰眸中，给其暗沉的眸石表面上划了一道冷冽的锐痕：“在取得逆贼庆元的首级前，不许由得雍珏逃走或自裁！若有意外，朕……唯你这个皇居御林军的统领是问！”
“臣遵旨！定当将这小子严加看管！如果出现异常，臣愿切腹谢罪！！！”好不容易等到最终审判的焦宏，再也按捺不住亢奋的情绪，索性放出了狠话。他重重地单膝跪地，好似宣誓般庄重激昂。
“那个……天皇！”
“我说，你这死丫头是有没完没完了吗？！”
推故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忽然回过神、意欲说话的万晴，冷绝的语气吓得少女顿时粉面煞白，一时语塞。
绿罗也气恼她居然这般痴缠这段注定错误的感情，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责备道：“我的好姐姐呀！都到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亏得我为了救你，真是费尽脑汁，枉费心机！！！”
“天皇……请您……让奴婢……陪同……世子坐牢……”万晴擦了擦在推故和绿罗的双重责骂下，不由自主地掉出的热泪，模糊的视野早已一片迷蒙。
朦朦胧胧似雾里看花，亦幻亦真。唯有那名留着鲜红长发的少年，似窥透云翳的霞光射入她墨蓝色的星眸中时，才唤起了星的生机，点亮了星的璀璨。
“够了！！！我根本不喜欢你！！！笨女人！！！少在那儿……自作多情了！！！”岂料雍珏非但不领情，还撕开声带吼了出来。
少年的每一个字都滴着旁人看不见的怆然热血，却造成了众人都能看得见的后果——万晴蕴在眼眶中的眼泪，因这劈头盖脸的无情拒绝而当即洒落。
滚热的泪水沿着她骤然睁大的双目及长大的檀口，导致她整张俏丽的小脸都扭曲成了一个悲痛到窒息的表情，宛如残败萎靡的向阳花。
随后，雍珏也不行礼，径直转身，阔步离去。少年加速的脚步下升起了阵阵急风，仿佛在临阵脱逃。
焦宏大惊，以为他要逃离，忙带着那两个愕然的士兵追上，生怕已经被捆住的雍珏会逃脱，并匆匆地丢下一句“微臣告退。”后就忙离去，那一副狼狈的样子俨然不像是押送犯人，而是去追逐自己的主子般。
“姐姐——”当雍珏等人刚离开不到几秒钟时，绿罗惊恐的声音随着一阵人体再次更沉重地“扑通”倒地声同时炸响。
和忙俯身揽住万晴的绿罗不同，推故在同一时间内兀自优雅地站起，冷冷地瞥了眼绿罗怀里已经昏厥、脸上犹然带泪的万晴。
此情此景无法牵动起她的任何悲悯，而是面露不屑，每一个字都恍若从齿缝中狠劲儿地咬合而出，胀满着冰冷的嘲讽：“哼，像这种一失去男人就如此不堪一击的蠢女人，真是废物中的废物！”
【注释】
1尚侍：日本平安时代后宫中最高的女官，相当于天皇的秘书长。主要管理内侍司各事务，神器的掌管、后宫事务奏请和赏罚、后宫女官及官员夫人的管理，天皇敕令的传达等任务。本文将其改为能参政的女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