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清风谷」两日后,咸瑜一行人顺利抵达位于「荆州」内的「益阳县」,距离「长沙国」都城「临湘县」仅短短数十馀里路之遥。
有别于河川交集、湖泊汇聚的「扬州」,「荆州」往西逐渐转为丘陵、河川与平原夹杂的地形。
「益阳县」地方虽小,但风景秀丽,依水傍山,因此吸引了不少「临湘县」的富家子弟前来搭盖别院,作为休閒游憩之用。
性喜玩乐的四皇子--「刘纾」数年前也曾置了一座别苑在此,短暂居留一月后再也不曾到访,如今正好当作咸瑜一行人停留休息之所。
咸瑜躺在久违的床舖上深吸了一口气,同时不忘忙着伸展四肢。
「真累,早知道乾脆直接用飞的算了。」
在马车上颠簸了将近半个月,震得她一身鱼骨头几乎都快散了。
「老大,刘管家说我们休息够了便可以出门逛逛。」
思古帮着咸瑜把行李拿了进来。
自从她上次禀退所有侍女后,就再也不许她们近身伺候,还是由思古负责打理日常所需。
「思古,其他人呢?」
「梨儿的房间在隔壁,其他人在另一座院子。」
虽说这裡只是别院,但规模绝不逊于一般府邸,较她以往所见要来的富丽堂皇许多。
光是前后的院落恐怕不下十座,不包括自带庭院的独立小筑。
她们目前所住的这幢楼是挑高的木造建筑,倚塘而立,推窗一望便是满眼水色。
「瑜姊姊。」
正当她沉浸在赏景时,梨儿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房间推门走了进来。
「这裡好漂亮呀~~~」
身为居住在深山野岭的妖族什麽样山光水色没看过,所以她说的是这整座别院。
人工挖掘的池塘、人工栽植的花树、人工凿砌的假山奇石……
她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倚着窗兴味十足遍阅这幢独立小筑的庭院。
一旁的思古也看花了眼,和梨儿两人边看边指指点点。
「对了,」
突然,思古转过头来对咸瑜兴奋说道:
「听说这边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池子,不用柴薪加热终年保持高温。当地的人不仅拿来沐浴甚至直接饮用,据说能养颜美容、延年益寿呢。」
「喔,这麽有趣?」
「不仅如此,这裡的人还拿那水来养鱼、养鸭,养出来的鱼鸭肉质鲜美、芳香味甜。」
「喔喔~~那我们还等什麽。」
一提到吃咸瑜的双眼立刻放光,迫不急待想要外出觅食。
「走吧,找阿生一起去。」
在问清王生和卓遥任居住的庭院方向后,三人举步连袂而去。
另一院子的王生在放置完行李后閒了下来,内心却早已蠢蠢欲动想着见咸瑜一面,明明不久前才刚分开的。
「啊~~~~~王家果然不一样。」
卓遥任伸了伸懒腰,一派轻鬆从房间走了出来:
「这一路感觉如何?」
打从出生,王生最远活动范围不超过「南城县」,这趟旅程是他有生以来出门时间最久、到达距离最远的一次。
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幸亏有咸瑜和卓遥任等的陪伴。
「话说回来,你们和四皇子到底是什麽关係?」
身为朝廷官派的「捉妖人」,这些年来卓遥任和当朝王公大臣有过不少接触。
实在很难想像高高在上的皇子居然会和区区平民结交为友(当中一位还是隻「妖」),甚至邀约他们前往都城一聚,怎麽想似乎都不太符合常理。
王生沉吟了会儿,犹豫是否要将「刘纾」的真实身分透露给卓遥任得知,但转念一想决定还是暂时先做保留。
毕竟「妖族」和「捉妖人」完全是相对的立场,大概像是「官兵」与「盗匪」那般的存在。
于是他故意转移话题问说:
「我更好奇你和张大人、魏哥他们是怎麽认识的。」
「这个嘛~~~~」
卓遥任果然着道,顺着王生的问话回答:
「那是张大人来到「南城县」前發生的事……」
五年前,卓遥任还没当上「捉妖人」一职。
十五岁的他跟在师傅身边捉妖已有数年之馀,只要再通过最后一次测试便能获得正式头衔,享有朝廷给予的所有待遇。
这一次,他所要捉捕的是一隻三百年的食人「鴞妖」,据说已经吃掉了附近不下数十位村民。
「鴞妖」,顾名思义由「鴞」妖化而成,因此保留了「鴞」的所有特性:昼伏夜出、飞行无声、善于捕猎。
生性残酷的牠在捕到猎物(人)后,最喜欢啄掉猎物的双眼,再任由猎物四下窜逃,进一步撕咬击杀。
先是从后方用坚硬如铁的巨大爪子一把透入背心刺穿胸膛,
但时间一久,食髓知味的牠發觉心脏是最美味的,便捨弃了食用其他躯壳部分,反正猎物手到擒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因此,当卓遥任跟随线索趁夜潜伏进鴞妖栖身的林子时,他惊呆了!
只见林子裡挂满了。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更有几具**裸。
他有些记不起来那个夜晚到底是怎麽杀掉那隻「鴞妖」的,只知道当他走出那座林子时,全身上下几乎体无完肤。
腹部有一道长达三吋的伤口,脏器差点外露。四肢也没好到哪去:右手臂骨折、左手臂撕咬伤,左右两腿皮开肉绽、爪痕咬痕处处皆是,每道伤痕几乎深可见骨。
当他被發现时,是昏迷倒在距离林子数里的某处空地,救他的人便是日后担任「南城县」县衙仵作的--「宋凯」。
其实他算是被捡(尸)回来的,还差点变成了剖尸研究的对象。幸亏他在下刀的最后一刻及时恢復了呼吸心跳,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卓遥任」了。
当时张先悠正为当地的县令,魏杰、宋凯仍是他的左右手。
最后,他足足休养了一月有馀才能勉强下床走路,在张先悠的帮助下将他击杀「鴞妖」得消息向上呈报,顺利通过测试正式成为了「捉妖人」。
同时也从中得到了一个最宝贵的教训:打不过就跑,绝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原来如此。」
王生听完,不免为卓遥任那段过往感到胆战心惊。
「不说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还是来说说你们和四皇子……」
正当卓遥任想把话题转回他们和四皇子身上的时候,左右兄弟俩突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阿生,老大找你。」
他们也才刚放好行李没多久。
王生一听,想也不想转身快步走出。
被丢下的卓遥任无奈摇头:
「不才刚分开吗,就这麽迫不及待?」
难怪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欺我也~~
王生一脚才踏入庭院,心急的咸瑜随即上前说道:
「阿生,快,我们走。」
她拉起王生的手,一个转身朝外头走去。
王生稍稍一愣,接着反手一握将她柔嫩的小手紧紧包起,见她没有挣扎,这才快步跟上,微红的脸隐藏不住内心的窃喜。
「这麽着急去哪?」
「跟我来就对了。」
咸瑜也不先说,想要留个惊喜。
「老大,」「等等我们。」
思古和左右三人连忙跟上,深怕遗漏什麽好康的。
「他们这是……怎麽了?」
后头出来的卓遥任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梨儿,好奇问道。
梨儿抿嘴一笑,露出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
「还能是什麽,不就是吃的吗?」
只有美食能让咸瑜不再咸鱼,再次恢復成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
很快地,一行人来到了门口。
正在门口处理安置事物的刘平见了,惊讶问道:
「小姐、公子,你们……」
你们前脚不是才踏进房间,怎麽后脚又要出去啦?
咸瑜回答:
「刘管家,我们出去逛逛。」
刘平也没再多问,毕竟咸瑜乃是自家主子邀请的贵客,他无权干预他们的行动,只不过……
「那麽请容小的备车。」顺便指派护卫和侍女跟随,以防万一。
不料咸瑜却是潇洒地挥挥衣袖拒绝,她可不想身后跟着一群小尾巴。
「不了,我们自己去就好。」
「可是……」
来不及说服,只见他们一行人迅速走过府邸转角,扬长而去。
刘平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话说这裡虽是许多富贵人家的别院,但时值初秋,尚未到达入住时节,许多宅邸还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几位奴僕照看着。
像这座别院,刘纾仅到访过一次后便再也不曾莅临,要不是他提前下令,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清出足够的下榻之地。
「好了,大家动起来吧。」
他拍拍手让大家继续工作,赶在落日前将一切安置妥当。
宅院裡洒扫的事情不多,倒是厨房的食粮需要添购不少。米麦黍粱早已备妥,剩馀那些鲜蔬鱼肉之类的,已遣人去附近村子张罗。
这几个贵客别的不挑,就特别在意吃食。尤其是那位体态娇小玲珑的小姐,吃的硬是比其他人要多上许多,真不知道她肚子裡是不是藏了个无底洞?
刘平摇摇头,将这些不适宜的念头赶出脑海,很认份地继续进行管家工作。
没想到这个时候,沿途一直保持低调的张先悠带着魏杰、宋凯、李二牛突然从住的院子走出,停在刘平面前极有礼貌地说道:
「刘管家,素闻这地方风光明媚、景色绝佳,我等暂时外出去附近走走,晚些时候便回。」
「张大人,您忒客气了,方才咸瑜小姐他们也刚外出,要不我多备一辆车,或许能在路上能遇见。」
他还是不放心咸瑜他们在没有任何护卫下随意行动。
张先悠笑着婉拒:
「我们去不远,步行就好。至于咸瑜姑娘那边你放心,有卓方士在不会有问题的。」
他可是很信任卓遥任的身手,毕竟连妖都能手到擒来了,还怕啥歹人。不过嘛……
「二牛,你看要不要跟上?」
由于练武的关係,李二牛没有选择和王生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而是和准师父--「魏杰」一起。
李二牛一想,略略摇头。
目前他全副心思都放在武艺上,提不起什麽游玩的劲儿。
「我和大人、师傅一起。」
一旁的魏杰一听,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小子,要记住劳逸结合。该认真时就得认真、该放鬆时就要放鬆。你看把自己逼成什麽样子。」
这一路上李二牛的刻苦耐劳他全都看在眼底,虽然年纪过大、资质有限,但胜在勤能补拙。
对于这个准弟子他是满意的,打算等顺利抵达都城后举行拜师仪式正式将他收之为徒。
「好了,要走没?」
宋凯冷着张脸,催促大伙儿赶快动身。
一路的舟车劳顿大大打乱了他原本昼伏夜出的作息,得趁这几天好好调整回来才行。
外出后,他们俩拨人并没有遇见。
张先悠一行人仅在附近散步看风景,咸瑜一行人却是直奔那座终年高温的池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