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最爱受人摆布。
如今听大儿媳如此一说,倒又起了心思。
细忖今日这事,果不然如她所说,圣上不跟老大老二商量,单只跟老三说道,说不定真如史氏所言,要把爵位给老三承袭呢。
“婆婆,你还记得当年太爷在世时说过的话么?他可是说过曾经跟皇上提过要老三承袭爵位的话!皇上是个念旧恩的大善人,况旧恩未了,又添新恩,老三这一趟去边关救父,无意间竟破了忠王的谋逆之局。
你也是瞧见的,这老三如今连考试都不用考,径被提拔为大理封卿,这可是手里有权的四品实职,大爷二爷虽然也算个四品,可那都是虚职,有职无品,比不得他这个。”梁氏说道。
国公夫人一时被她们两个说的活了心,直瞪着眼睛不说话,面色却越来越不好。
史氏见她似有不满之意,便又道:“婆婆,一事归一码,他有功自然要赏,可若这袭爵可就过了界,您说是不是呢?”
国公夫会不由点头,慢声道:“你们不提,我倒是忘了这茬。这些天只顾着老爷的事,这些子事也无暇顾及,这老大老二也是跟着瞎忙,于这正事上却一无所知,竟还不如你们两个妇人!也罢了,回来便回来了,有你们看着他俩个,我还放心些,务必替我看住了他们,别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不好的事,让人家抓住把柄,不好说话。这袭爵的事情,我自找人去办理,不消你们再搬弄是非,你们娘家虽然都有些权势,可圣上那个人疑心最大,若他们上表去说这件事,未免会起圣上不必要的猜忌,反倒坏事,都给我记住了。”
两人闻言,放才释然,告辞走出来。
正遇着宁姨娘端着粥走来。
史氏便上前接过粥,一脸嘲讽,慢声细语道:“姨娘还是歇着去罢,这些事让我们做就行了。”
宁姨娘见她们两个一脸阴阳怪气,也不解其意,欲要问,她们两个并不给机会,临身便走了。
直把宁姨娘气个倒仰,原地立一会儿,嘴里捣捣鼓鼓的骂着走回来。
春分正在给文耘准备出殡用的孝衣,见她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来,与她掸衣,边说道:“今儿可是怪了,下了晴天日头雨,夫人竟然不理两位少奶奶,要抬举姨娘呢。这么看来,咱们以后的日子怕只会越来越好,指不定老爷这一走,夫人便是想明白了呢,这个家能有今天,究竟该感谁的恩。“
宁姨娘哼一声,瘪瘪嘴,叹口气,一脸烦恼,并无一点喜色。
春分欲要再说几句话,见她如此,只好住了嘴,默默去拿衣裳与她换。
宁姨娘却是不肯换衣裳,呆坐在椅子上骨碌着嘴想心事,春分叫了她好几声,她只是不理。
春分无法,瞧了瞧坐在案几后瞧书的文耘,望他说两句话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文耘本来并不太在意这些后宅妇人之间勾心斗角的琐事,在他心里,母亲这个人有时候有些作法真的不敢苟同,可她毕竟又是自己的亲娘,也不好说什么。
可今日听了英汤的一席话,细忖之下,却又觉得万分难过。
娘亲当年也曾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也曾对生活抱着极大的期望,却只因生活在这样演压抑的环境之下,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也实在并非她自己的错儿。
“娘,大娘她又骂你了?别跟她一般见识,大家刚闻爹爹的噩耗,心里都不好受罢了。”文耘说道。
宁姨娘听闻儿子开口,抬头瞧他一眼,嗯一声:“原来你也在,我只当你回自己屋里去了呢。”说着便掉起了眼泪。
文耘见她哭了,忍不住心里悲伤,来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袖子,轻声安慰道:“娘,不要如此,虽然爹爹没了,还有儿子呢,有你儿子在,必不会让你受苦的。”
“傻瓜!我苦不苦的倒是无所谓,娘就是心疼你!拖着一付残躯,万里迢迢去边关替父申冤,虽说没救回你父亲,却也是立了大功一件。可就因为你这身份,到头来少不得又是为他人作嫁衣,自己分文好处捞不着,只能瞧着别人又添紫蟒衣罢了。我们娘们的命真的是一般苦!”宁姨娘哭道。
文耘听闻此话,一时也是无言,半晌方才苦笑一声:“娘,话也不能如此说,若不是因为祖父于国有功,咱们现在还是奴籍,儿子必也不得念书的机会,不过依旧做个小厮,服侍别人一辈子。儿子此番去边关,究其根底也并非为了咱们自己的命运前程,而只是为父申冤,这也是为人儿女该做的本分。
虽然没将父亲救出来,却误打误撞揭露了忠王的阴谋,蒙圣恩如今出仕为四品大员,你也便就成了官员的生母,只要儿子努力做好这个官,不怕圣上不封你个一品夫人做。这都是咱们家一点点争出来的,想是祖宗有灵,也该知足了。”
宁姨娘听闻越发哭的厉害,呜咽道:“我这辈子最知足的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孩子,可有时候想想,也真是对不住你,为娘这好日子,都是因为你才有的,可你却因为为娘,受了这些年的委屈,连双腿都废了。有时候想想,你若能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现如今早撑起了这个家,名正言顺的袭了爵位,过的顺风顺水没有一点艰难。”
“娘,你这是什么话!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儿子现在很好。并没有觉着过的艰难。”文耘忙安慰道,不知她究竟受了什么委屈,突然想起这些来。
春分倒是伶俐,见状插言道:“姨娘,别不是两位少奶奶给你气受了罢?今儿她们才回来,您老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我这个做婢子的多嘴,你们家这两位少奶奶真正是两位人精,一点亏吃不得,恨不得能占尽这世上所有的便宜呢!也究竟不知道老爷当初看中了她们什么,给两位爷娶得这么两位回来!”
宁姨娘拭把眼泪道:“若论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人家都是簪缨世家出身,大家闺秀,自然瞧不上咱们这样的,人家那才是一家人,咱们就是再尽心,把心操碎了,也终究是被人家瞧不上。”
春分不由诧异,问道:“姨娘,你今儿究竟是怎么了?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前三爷没争出来,你都这样丧气过,现如今三爷做了官,你怎么倒又灭起自己的威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