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这家人也是不幸,媳妇消失几天,回来却被告知是一具无头女尸,儿子也状若痴傻,现今也只有一白发老翁独自在门外劈柴。
阳光刺眼,他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旁边的傻儿子一脸乐呵的瞧着,花月上前亮了腰牌,“杨老伯,节哀!”
杨老汉眸色闪了闪,急忙回屋取茶,待老人出来的时候,花月已经帮老人码好了柴,她一边接过老汉送上的茶,一边闲谈,“杨大伯你老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不找个轻松点的活计?”听查访的人说,老人常年卖柴为生。
杨老汉招呼完李绵和祁玉他们就自顾自的拿出烟杆,上好烟丝,点燃,吞云吐雾中,他说,“以前年轻的时候也在山上打猎,只是现在老了,不中用了,本想养头牛,农忙时还可以挣点闲钱,不想这畜生最近竟然不吃不喝,怕是过几天也要上西天了。”
花月闻言,也朝牛圈那里瞧了一眼,果然栏杆处一头水牛正神情萎靡的在那里趴着,即使面前还摆着新鲜的青草也不为所动,她眸子眯了眯,于是道:“老人家,在下以前家里也养过牛,可否让我看看。”
老人眸色微闪,脸上依旧笑着,“小哥,别忙活了,老汉我已经请过村里有经验的张老汉,他都不知原因,看来只有等哪天上报官府,宰了算了。”
见老人拒绝的如此彻底,她只好在圏门处转悠了一会儿便坐回了原来的凳子上,继而转移话题,“老伯,听说是你认出那具尸体就是你家儿媳妇?”
杨老汉点头,抬头时,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不瞒你们说,她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童养媳,所以她手臂上的伤疤,老汉我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却突遭这等噩耗,真是老天不长眼。”
“难怪你媳妇那么好,为何会嫁给你这傻儿子。”说话的是李绵,兴许是她再也忍受不了那傻子一直盯着祁玉腰上的配刀瞧,有几次还伸手去抓。
老汉猛的一咳嗽,下一刻眼泪都流出来了,李绵连忙殷勤的到了杯水送上,“别着急,烟呛着,喝口水就好。”
杨老汉喝了水,脸上表情好了很多,于是道:“其实我儿子以前还从过军,只是他吃不下军中的苦,随后就偷跑回来,最后有一次去打猎时从山坡上摔下来,醒来就是这个模样了。”
花月神色越加凝重,又问,“你儿媳妇消失之前,可否有什么异常?”
杨老汉明显一愣,但面上还是笑着说,“哪有什么异常,老汉还以为她回娘家去了咧!”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去你媳妇的房间看看吗?”话落,也不管老汉同不同意,抬步就往屋里走,直到走到一个房间门口,花月忽然停住了脚步,“杨老伯,这是谁的房间?”
杨老汉用手抹了抹额头的汗,“这是小老儿,媳妇儿他们在这边。”
花月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只对他旁边一直跟着他的儿子,杨武,招了招手,“你媳妇儿在屋里?”
杨武见问的是他,脸上的笑容更深,急忙跑过去推开面前的房间门,大吼,“媳妇儿,你在哪?”
杨老汉没看花月他们,只微笑的弹了弹烟灰,“这傻小子还记得呢?以前可是他们小两口住着呢。”
花月脚步顿了顿,依稀间发觉杨老汉的笑容好奇怪。
房间坐北朝南,阳光和熙的通过窗子照射在木板上,应该算是这农家小院最好的一间房间。
只是摆件很简单,一间破旧的木床,还有两个发白的红木柜子,随着走近,那处依稀可以看见墙面还有灰白相间的痕迹,看来老汉所言不假,他的确才搬过来。嗡……
迎头飞来好几只绿头苍蝇,李绵一边赶,一边谩骂,惹的老汉齐齐道歉,“不好意思,官爷,老汉一个人懒散惯了,别见笑啊!”
花月摆手,眸光却一直追随那些苍蝇的去处,却不想大都停在床下,也有少数飞舞着去床上,她眸光微凝,忽然明白了所有。
最后她们也去了杨武房间查看,除了房间摆件新以外,大体都差不多,出来的时候,花月身子一个趔瘸,袖子里的卷轴就落在了地上继而展开,杨武笑呵呵的跑过去捡起,抬头的时候脸色骤变,如狼一般目露凶光,最后更是抢夺了祁玉的刀,迎面砍下。
说是迟,那时快,花月反手推开李绵,一脚踢中杨武的手臂,无奈那杨武手劲甚大,只是微微顿了顿便很快调转回头。
顿时银白的刀闪着寒光向他逼来,而刚才还和蔼的杨老汉,不知何时也扔过来一把斧子,两当受敌,她当真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哐当’一声斧头被撞飞,原是祁玉扔来刀鞘阻挡,她当即表示感谢,随后便一起制住了杨武,直到这时一直惊魂未定的李绵才嗔怒道:“花大爷,你故意的吧!”
花月陪着笑,李绵翻了个白眼,“那还算有点良心。”
这时门外的衙差已经到来,随后就把杨老汉所在的房间定为第一现场,在恢复房间原来房间摆设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一处地质疏松,掘开一看正好发现一把猎刀,至于头颅却是在茅坑里找到。
证据确凿,杨老汉再也不敢隐瞒犯罪事实,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杨武,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也是没法,如果不这样做,我老杨家可是会绝后啊!”
花月扶起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是人,你媳妇也是人,老伯不应该因为他是你儿子厚此薄彼。”
杨老汉叹气,“我儿子儿媳关系一直不好,这我是知道的,可那天我砍柴回来就发现他们房门紧闭,隐约还有血腥味,当时我就知道出大事了,连忙进门一看才发现小鱼已经身首异处,而这畜生还在床上酣睡,房间里还充斥着浓重的酒气,我知道肯定是那畜生醉酒回来和小鱼发生了嘴角,一个失手就把小鱼错杀了,我本想杀了他再自行了断,可我举起刀数次都是下不了手,最终只好委屈小鱼,可我也对这个不孝子下了药,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没曾想还是被你们发现了,老汉我真是悔不当初。”
花月没有再说,而是转身离开,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从小养大的视若女儿的媳妇,一个是亲儿子,想必他也是不好受,才会出此下策,可他心中的天平终究还是偏向他儿子。
一路上,静默无言,最后还是祁玉打破了平静,“你是怎么看出端倪?”
凉风阵阵,卷起花月衣袂飘飞,她回头时正好对上祁玉黝黑深邃的双眼,瞬时浓重的压迫感袭来,她紧了紧身侧的手,暗想,县令大人能够允许他参与此案,此人肯定不是什么奸邪之人,当即便如实相告。
“其实这还要归功于杨老汉,首先,他说牛生病了,村里的人都看不了,可我以前小时家里也养过牛,所以一眼就看出牛是染上了尸毒,再者他以为牛粪便多又臭自然可以掩盖尸体腐烂味道,可它忘了衙门猎犬的鼻子是何等灵验,所以就算我之前是猜想,猎犬也会证实。”
“说到第一现场,这又要看常理和事实,一,杨老汉当时住的房间是最好的,平常人家都是给媳妇住,而此前他却没有提过,直到他儿子吵闹,他有圆谎似的说他才搬过来,二,老汉说他儿子是摔倒导致的傻,可我看他嘴唇发紫,脸色潮红,大汗淋漓,但手脚却是冰冷,只要一击就精神振奋,这都是中了毒蕈,一种山中蘑菇,所以当时他会把卷轴上的画像当做他妻子,而把你身上的刀当做自己的猎刀,再有那墙上有猎刀放置过的痕迹,而杨老汉说他儿子从过军,还逃了出来,应该是有些拳脚,再加上他进门就对你的刀感兴趣,所以他的得意兵器也是大刀,而他家的墙壁上正好有一个长形痕迹,那么自然是大刀无疑,这显然是有意掩饰。”
祁玉眼皮微微下垂,神色却是有了些许亮光,也许,他就是他要找之人,可眼下怎么把这个墙角挖过来还是有点问题。
神思飘忽间,人已经到了喧闹的街道,再次看时花月和李绵已经没了踪影,灿灿一笑,看来时机还没到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