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震耳欲聋, 倒似是声声落在李云辞的心跳之上,和着那呼啸不止的风声,眼下渐起了好些雨。
因着落雨, 院子里头也不曾有仆妇在。
雨点子落在院中,将青白的院墙甫了一层灰白。
鬼使神差得, 李云辞放下窗棂,推开屋门, 跨过门槛,行至檐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惺忪尘土被溅起的味道, 李云辞缓缓踱着步, 绕过回廊,行过甬道。
饶是一路都在檐下走,待至偏屋门前时,肩上还是溅到了好些雨星子。
他到时,屋内复亮着一盏灯, 内里人影晃动, 推门一瞧, 果然又是俞嬷嬷在铺着床榻。
见着李云辞来,随即上前见礼。
李云辞摆了摆手, 俞嬷嬷便转身出了屋子, 原是要帮他阖上门的,李云辞却道不用。
只是今夜大雨滂沱,他一时入睡不得,便四处瞧一瞧,不多时便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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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在屋内缓缓踱着步,屋内一切物件都似先头她人还在那般,想来俞嬷嬷也是颇用了心的。
这间屋子他统共没来过几回, 但每一次来心境皆不同。
李云辞行至圆桌前,看着上头齐整的一套茶壶茶盏,不觉便想起那日二人的争执来。
他还记得她那时的眼神,眸中含着泪,满眼的害怕与慌乱。
颀长的手指沿着桌沿细细地描绘着,而后转身往案几旁去了。
案几上头还是摆着他头回入屋时摆着的东西,随意抄起一本书来一瞧,李云辞不经意轻笑出声。
头回来时便想,这样多的书,比他书房里头还要多些,想来多是话本子,如今一瞧,果然是。
那书册上头还透着隐隐的馨香,倒与她身上的相似。
李云辞手指微掀,初初不过是随意翻着。
待过一会儿,竟看了进去。
遂干脆坐下来,正儿八经地一页页翻阅着。
瞧见了何处有意思的,唇瓣亦会一勾。
夜色渐浓,雨渐停。
映着烛火熠熠,李云辞双眸渐酸涩,正轻阖眼闭
目养神之际,那屋外又是一阵微风越过门槛入了屋,晃动着屋内烛火忽明忽暗,遂缓缓睁开眼,顺着屋门向外望去,只听得屋檐上缓缓汇聚的雨滴“叮咚”落下的声音。
李云辞缓缓沉了一口气,见案几的另一头有一本书被吹掀了几页,遂伸了手去将那书册阖好,却一时顿住了手指。
修劲有力的手指之下的薄厚不一让他轻敛了眉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复掀开那书册一瞧,内里竟藏着叠好的一张纸。
想来是她夹在里头的,他自然不会做这些窥伺之事。
想罢,当即便又阖上了书册。
只心下却不似先头那般沉静,眉眼时不时地朝那书册瞥去。
她眼下又不在府中,他不过是瞧一眼,想来应该无碍罢。
李云辞终于寻了理由将他自己说服了,倏地抬手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轻轻一抖,宣纸铺开,瞧见那上头“王爷惠鉴”四字,竟是写给他的。
一时靠坐在椅子上头,倒似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体,挑了眉眼细细往下看。
可待瞧见了后头的话,再生不出抖开这张薄薄宣纸时那样轻巧的心思了。
里头字字句句,好似都凿在他的心口,直将他窒得喘息不能。
“妾身心下久怀瞻韩、竟妄生妒慕之感。”
“可妾身孑立伎薄,无所长亦无所倚,这般于府中枉受恩惠,宛若顺流唼浮萍,教妾身心下惶惶然。”
“兀生离府之念,唐突之言,还望王爷莫怪。”
“妾身贺氏,遥祝王爷凯旋。”
李云辞面色沉沉,眉间相蹙。
回想起那日从陈氏家中回王府,众人围拥,那时听到她告退,他才回头去瞧她。
瞧她盈盈一拜,瞧她缓缓转身,瞧她背影纤袅。
哪里知晓她那时心中竟是这般所想。
她入府来,原就是步步小心,她不肯替圣上刺探于他,更不曾应了蔺璟那厮之言要害他性命。
她只觉无所长亦无所倚,想来在她心中府中能倚仗的,便只有他。
可
他是如何做的?
连俞嬷嬷都瞧出了那日她面色不好,他却只顾着自己那点子全然不值一提的怒意,那样呵斥于她。
她眼中分明是又是害怕又是伤心,可他就似是盲了一般皆当瞧不见!
不,从她初初入府时,他便犹如心亦瞎了一般,只觉她惯会唱戏,在他跟前总想方设法行诱卦之事。她的晓意讨好他皆不曾入眼,洞房之夜,不过是因着她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便能沉下面来对她说教。
她入浴间,他竟将她整个拽入了浴桶弄得狼狈不堪。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入他府,又是被他如何一路逼迫来了这处偏屋。
他竟是那般小器之尤!
这封短短不过几十个字的信,李云辞却来来回回看了许久,直待瞧见那宣纸的一角更似是被打湿过一般微微皱起,心下只觉呕心抽肠凄入肝脾。
那是被泪珠打湿的痕迹。
他母亲要她替他另娶东珠,只瞧她那日说他与东珠是桴鼓相应,便能知晓她心下娉伶之一二来。
她说,她知他不悦她。
他只怒于她怎知他不悦她。
却不曾想想为何她会觉得他不悦她。
他究竟有何颜面,能那般迫她。
李云辞眸中早已酸涩不已,连指尖都微微颤栗着,那信上的一字一句好似从宣纸上头兀自起了身,钻入他的肺腑,直将他的心窍都紧紧地勒住,将他唿吸无能,只不住地低低喘着气。
夜风萧索,混着潮湿的水气,在院中兀自绕着萧疏的枝丫打着卷儿,最后甫过院墙上头的青瓦,瓦片积水相击,是谁人的愁肠被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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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李云辞将信小心翼翼叠好,置入内襟,随即一手敛了衣摆大步跨出了屋阖上门,行至檐下,“乾方,出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黑影于屋檐上翩然而至,跪于跟前,“见过王爷。”
“前日,你是见王妃入了城便回的?”
“属下待王妃安顿好了才回的。”
闻言,李云辞心下才稍稍有了着落,遂道,“在何处,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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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与乾方二人上了马,一路朝鄞阳狂奔。
待至那客栈门口时,已是子时末,因着眼下不曾有人另外交代,故而那客栈早就关了门。
乾方上前拍门,不多时,便听到内里小二嘟囔着爬起身来开门的声音,“谁啊,这样晚了。”
待打开门,店小二正是睡眼惺忪之际,见面前站着两个男子,一位气势迫人之人确站在稍远处,瞧不真切脸,再转头一瞧见着是乾方。
店小二原是认得乾方的,不待乾方开口,遂抢先道,“哎哟!这位爷您可来了!你那日交代的姑娘翌日便不见了人,只留了一个包袱下来,正愁着何时有机会给您呢。”
闻言,乾方身后的李云辞心下一顿,随即上前立身去乾方身侧朝那小二问道,“怎的叫不见了人,她可是退了房?”
“这位爷,这原是个稀奇事儿,那日上午她还问我要了些针线,晌午又跟我讨要了些桃胶皂角的吃食,待傍晚时我想着给姑娘送些糕点上去,不想一推开门,内里早空了。”
“只余一个包袱。”
乾方接过话头,“包袱何在。”
店小二挠了挠头,“我们瞧着包袱里头的银票都是盖了官印的,想着大有来头,自然都是不敢动,只如今包袱在我们掌柜那头呢,我们掌柜早歇下啦,不若明日——”
李云辞倏地沉眉,冷声打断道,“让他现下就起。”
他气魄原就逼人,何况眼下面色已然不暮,那店小二又是惯会鉴貌辨色之人,思忖那包袱里头银票上的官印,想来面前之人大有来头,故而不敢再耽搁,只道一句二位爷稍待,便转身入内堂去了。
不多会儿,便见那大腹便便的掌柜手捧着包袱出来了,面上赔着笑,“二位爷,包袱就在这儿。”
乾方随即接过,于柜台上头将包袱打开,略一翻看,便问,“都在这里了?不曾留下旁的物件?”
那掌柜慌忙摆手,“没有了没有了,若有的便都在这处了。”
李云辞上前一步探身一瞧,便见银票、碎银、文书、户籍皆
在里头,眉头紧蹙。
她要皂角桃胶那些,想来是用来做易容的面皮,怕是知晓了乾方一路的安排,才不曾退房便走了的。
她连户籍文书都不曾带走,分明是再不想让他找见了。
只不知,她究竟能去往何处。
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半晌,跨步出了客栈,翻身上马,扬鞭向西去了。
乾方见状,拿起包袱,赶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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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一路狂奔,待入了雍州城,却不曾回王府,只往城中去。
乾方不明所以,却也只得策马跟着。
待至一家叫百绣阁的绣坊跟前才吁停了马。
现下天才刚擦了白,大街上空无一人,哪家绣坊能开门,乾方不明所以,却仍旧下马去拍门。
却无人来应,随即满面愁容地望向李云辞。
李云辞亦翻身下了马,只朝乾方睥了一眼,他便再不敢多瞧,只不住地“啪啪”拍着门。
横竖无人开门前便不得停。
想来绣坊的伙计皆是宿在后院里的,良久,才姗姗来迟,却不开门,只在门内毕恭毕敬道。
“时辰尚早,若是要买物件还请早上再来罢。”
闻言,李云辞上前,沉声道,“苏凤卿可在。”
百绣阁平日接待的也算是皆有些头面之人,如今听外头那人说话这般不客气,伙计心下踱起了边鼓,又不敢得罪,却也不敢轻易开门。
只得道一句“您稍后。”
随后入内院将旁的伙计皆叫了起来,这才敢将门打开。
李云辞与乾方随即入内,这原是李云辞头回来,四下环视着。
那伙计低眉道,“我家掌柜还不曾来铺子里,二位爷可是要挑选什么物件?”
李云辞回转过身,“近日你们绣坊可有来过新的绣娘。”
伙计迫于李云辞的气势,倒是不敢有所隐瞒,“不知二位爷是要寻哪一位绣娘,只咱们百绣坊在两月前曾新招过几位绣娘,近两日倒真的不曾有。”
听罢,李云辞眉眼一挑,面上只不动声色道。
“你家苏掌柜何时来铺子。”
“至快,也得一个时辰左右呢,这位爷,不若先去旁的地方用些早饭?”
李云辞自寻了座儿坐下,一腿置于另一条腿上,衣摆一正一盖,只道无妨。
伙计见状,因着瞧不明白李云辞的来意,也不敢轻易赶客,只得吩咐另一个伙计去叫苏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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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外头天渐亮,大街上的铺子亦渐渐开了门,绣坊后院也渐热闹起来,想来是绣娘皆起了。
这时,那苏凤卿亦匆匆赶来,跨步入内一瞧,面上一怔,“竟是李家阿兄,何样的风竟将你吹来了。”
言讫,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着李云辞,见他衣着华贵周身气魄逼人,竟不似先头在陈家院儿里头那般,心下不明所以。
李云辞眼帘微掀,“苏掌柜,我想见一见你后院的绣娘,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苏凤卿并不喜欢面前这个人,不全是因为那日在陈家那头落了他的脸子,诚如他眼下,言辞分明很是客气,不似那日在陈家那般咄咄逼人,身旁也不过只跟了一个仆从,可教苏凤卿听来,只觉他的气场委实是压迫人。
苏凤卿虚作一揖,“眼下绣娘们怕是刚起,想来多有不便。”
“无妨,我在这处候着便是,想来苏掌柜,会成全李某的。”李云辞说罢,朝乾方微微抬了下巴示意,乾方随即从内襟掏出一张银票,置于柜台前。
苏掌柜的生意原做得还算得脸,见他掏银票心下原是不齿,却在余光睥了眼时,心下一沉。
上头赫然写着五万两,当真是让他想拒都不知该如何拒。
苏凤卿默了默,遂朝身后的伙计耳语吩咐了两声。
不多会儿,便见绣娘们成群结队得下了楼,随即在堂内一字排开。
李云辞上前,“叨扰各位,只需露出双手,再瞧着我眼睛便可。”
绣娘们有些是上了年纪的,可还有些却是正当妙龄,见是个英姿勃发的男子将她们唤了下来,皆是羞红了脸面。
绣娘们十指纤纤,葱根一般交叠着置于身前,只是还要让她们一个个与他
对视,却一个个不过瞧了一眼便含羞带笑得垂了眼眸。
但一眼已然足够李云辞去瞧,待一一瞧下来,竟真的没有他要寻的那个人。
正这时,内院后头竟发出“咯噔”一声轻而又轻的声音。
李云辞面色渐沉,当即提了衣摆往内院去了。
苏凤卿见状一时怔楞,正要慌忙追上前去,却被乾方一人拦住,苏凤卿身旁的伙计见状,皆要上前理论,哪知冲在前头的三两个人竟被乾方一人一手扭至身后,半点动弹不得。
“苏掌柜,莫急,我家主人不过是想寻人。”
苏凤卿闻言,当真是敢怒不敢再言。
李云辞进了内院径直便往楼上去,桃木的楼梯被他踩得“踏踏”作响。
至二楼,便一间一间屋子推开门去瞧,可皆是空空如也。
待推开了最后一扇屋门,却仍旧不曾见到贺瑶清,不过是回栏上头爬了一只猫儿正伸着爪子舔舐着足尖的肉墩。
李云辞心下一默,那最后一点希翼都被掐灭了。
他真的将她弄丢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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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与乾方回去的路上,乾方问李云辞,前日还在客栈,眼下怕是走不远,可要封城门一处处细细搜寻。
李云辞缓缓摇了摇头,只道“不用。”
她原孤身一人已是不易,莫要大张旗鼓怕是教她日子更是难过。
何况她还会易容,若有心躲,怕是谁人都寻不到。
清晨的风混着昨日暴雨过后尘土间泥泞的腥气,微风穿过长街轻叩在街面上铺着的青石板上头发出低沉的“笃笃”之声,远远听着,倒似是谁人心下的一声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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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两个月后的雍州城,已正经入了夏。
宽阔街道两旁的杨柳早教夏风抚颤了腰肢,树上落着的几只蝉更是鸣叫不断,那声音此起彼伏,当真教人听来只觉燥意茸茸。
可这原还不是最热之处,如今雍州城里头,最是人群聚集之地便是两月前新开的一家“寻雁堂”。
寻雁堂听着似学堂,内里却是绣坊,这门口排着一陇长的队伍,教那毒
日头晒着,众人却是半句怨言都不曾有。
寻雁堂的绣品从不接急要的单,每月初便只售那么定量的几单,价格上头自然是不菲,如今门口排队的这些人,原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厮女使在替自家主子排,当中却有一人身穿火红色衣衫,皱着一张小脸,饶身后之人替她撑着伞也挡不住她额上豆大的汗滚落。
那撑伞之人单手提着油纸伞,手腕沉而有力,那样大的伞落在手上,竟一丝晃动也没有,再向上瞧了脸,五官深邃清俊非常,正是梁王府的阿大。
阿大瞧着面前的东珠蹙着眉头不住地擦着汗,“属下来排便是,表小姐去前头树底下乘荫去罢。”
东珠闻言,头都不曾回,“我若去了,你一人排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无,不是更无趣?”
听罢,阿大默了默,再不曾作声。
“等咱们定好了寿礼,便去街那头买一串糖葫芦。”东珠说罢,抬手朝街对面一指,遂回过头来朝阿大粲然一下。
阿大当即垂了眸,只低声嗯了一声。
只东珠却不依不饶,“先头我回了府阿兄便不许我再去衙署,我便瞧不得你,只我托人给你带去的糖葫芦,你可有吃么?”
言讫,阿大却还是不曾作声,东珠倏地敛了眉,“原是怕你吃药苦,特意给你送去的,你竟不曾吃么?”
阿大却好似不敢直言一般,随即转了话头,“何以这铺子前有这样多人排队,先头好似都不曾听说过。”
阿大说这话,却也不是空穴来风,这铺子位置不是顶好的,门面亦算不得大,从外头瞧,委实瞧不见什么特别之处。
东珠果然是小孩心性,当即便被扯开思绪,正要说来,便听得队伍中人另一人笑道。
“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这寻雁堂初开头几天,只在店内挂了一件衣衫,那衣衫竟如天上仙女所织一般竟是一条缝隙都无。”
“上头的刺绣更是一绝,都是先头不曾见过的针法。”
“一来二去人瞧见了,如何开价掌柜却都不肯卖,最后你猜如何。”
那人俨然卖起了关子
不再往下说,正这时有另一人接了话头,“最后被城中一葛员外家中的夫人以三万两买走了,那夜便穿去吃了席,如此竟是一炮而响,只可惜掌柜一个月统共便只接那么几单。”
这人话音刚落,先头那人立马驳道,“想来是你记错了,不是三万两,是五万两才是。”
“哪里是五万两,我听得真真的,八万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便打开了话匣,东珠听了一阵,才知这寻雁堂的掌柜竟是个女掌柜,不过双十年华,却死了丈夫守了新寡,这才来此处开的绣坊,心下敬佩之意更重。
半晌,寻雁堂那头有女使端了拿冰镇过的酸梅汤出来,笑道,“劳众位久等,这是我家掌柜的做下的酸梅汤,原是用杨梅加了冰糖煮了,又将内里的壳儿都剔了拿冰镇了,众位放心喝,最是解暑。”
众人闻言,当即道谢。
酸梅汤一人一碗,东珠轻饮了一口,果真是冰凉酸甜可口,下意识回转过身来,见着阿大那碗还拿在手中不曾动,便推搡着将他那碗置于他的唇边,“阿大你快些尝尝,当真是好喝!”
阿大一时怔楞,随即唇口微张,浅浅抿了一口。
东珠头一歪,“如何?”
“嗯,是好喝的。”
东珠这才言笑晏晏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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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一碗酸梅汤,众人心下凉爽之至,对那女掌柜更是赞不绝口,便也不觉时辰难熬。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轮到了东珠。
东珠蹦跳着入内时,便见一衣衫别致绾了发髻的女子正伏案写着什么,遂小心翼翼道。
“掌柜?”
那女子闻言,唇边挂着笑意一抬头,见着东珠眸光熠熠,竟是下意识地顿了顿身形。
却不过一瞬,镇定又亲切地朝东珠轻声道,“这位姑娘,可是要定什么呐?”
东珠望着面前这个容貌俏丽的掌柜,许是因着先头已听了她许多事迹,眼下见到,竟心生了亲近之意,继而有些羞赧,“劳掌柜,我家姨母五日后便要做寿,便想替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