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瑶清再从内间出来时, 李云辞已不在外头了,便开口唤了翠儿至跟前来,开门见山道。
“才刚那人你认得?”
翠儿面上一时愕然, 思忖了一会儿才道, “那个呀?不认得。”
“既不认得, 何以这般殷切?”
哪知翠儿闻言, 当即便红了脸,面上含羞带怯忸怩着,“我不过是瞧着想来这是位大主顾, 总不好得罪人家。”
可贺瑶清瞧着翠儿的模样, 哪里是如她自己说的那般“怕得罪人”,分明是动了春心了。
若换了平日里, 自然要出言揶揄一二,只如今, 贺瑶清却不知该如何劝说。
遂默了默,转身入内去了。
李云辞今日来, 想来是因着昨日东珠的寿礼。
只他究竟认出她了不曾,现下静下心来想想, 李云辞那句“你竟还会做这个?”
这话的意思可是觉得她从前不会做么?俨然是认出她的架势。
可也有可能是觉得一个会女红的掌柜不该会做酸梅汤?
贺瑶清下意识抬手摸向面颊边, 那里完好, 说话音调上头应该也不曾露馅, 既如此,应该不曾认出。
可那回在蔺璟马车上,李云辞又是如何认出她的呢?
贺瑶清百思不得其解,一片浑噩,心下更是郁闷不已,干脆转头上了二楼去瞧绣娘们穿针引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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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楼下翠儿唤人,只道是苏掌柜来了。
闻言,贺瑶清随即下了楼梯。
她与苏掌柜虽在陈氏家中时便相识,可这回再见,因着面貌与声音皆与从前不同,苏凤卿也不知晓她便是之前那个李家妹妹,雍州城能人异士多,只当她是另一个会各种针法的寡妇罢了。
苏凤卿前头相帮过,故而每隔一阵,贺瑶清总是弄一匹时兴的绣样给他,银钱照收,只不曾再溢价便是了。
今日来多半是来要绣样的,遂下楼来笑脸相迎,“苏掌柜,怎的亲自来了,寻个伙计来
吩咐一声便是。”
那头苏掌柜见着贺瑶清下楼,彬彬有礼,“瑶娘。”
“如今寻雁堂名声大噪,你还将绣样依着先头的价给我,已然是好生大的恩情,苏某无以为报,多行几步路罢了,哪里就能累着了?”
闻言,贺瑶清掩了唇轻笑出声,“只今日倒要教苏掌柜白跑一趟了,早先来了一客,将店内瞧得见的绣样皆包了去,我这便替苏掌柜赶出来,待好了,即刻差人送去百绣阁。”
苏凤卿面上一顿,遂摆了摆手,只道无碍。
二人又絮絮聊了一阵,苏凤卿这便要走,贺瑶清又让翠儿端了一碗酸梅汤出来让他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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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城的长街上头人声鼎沸,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街边有叫卖糖葫芦的,沿街还有摆了摊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日光从云间碎开缓缓落下,被长街两边繁茂的树叶枝干错开,继而透过窗棂洒进了寻雁堂的二楼,斑驳得落在几个绣娘跟前的绣布上头,与金丝银线交辉,更称得花样瑰丽炫目。
寻雁堂每月不过是月初那几日门前人多些,待接满了一月的订单,后头几日便只需要绣娘动手。
一楼留一个翠儿一个账房,如今这二楼最是娴静舒谧,只听得见绣娘们转动手腕捻动丝线穿过绣布绢帛的菶菶之声。
贺瑶清便悠闲地坐在内里不叫日头晒到半点的阴凉之处,足尖优哉游哉得轻点着,双目微阖,手中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得扇着,微风拂动着她耳边细碎的绒发,亦将她的细长的眼睫也引得轻轻颤动。
正是闭目养神之际,便听到有一个绣娘的声音。
“哎哟,那位郎君又来了。”
一声轻唿落入二楼众人间,犹如一颗晶莹剔透的雨花石被谁人掷入平静无波的湖面,一时激起层层涟漪,直引得那些垂首穿针引线的绣娘当即便抬了头往窗户外头眺去,随即凑在一处浅笑盈盈。
这样窸窸窣窣的动静自然扰了贺瑶清,眼帘微掀,手执团扇慢悠悠往窗户边行去,却不过一眼便敛了眉头。
街对过原是一家茶楼
平日里头生意也不过尔尔,只如今寻雁堂火起来后,月初时那茶楼里头便多是一些富家贵女公子哥儿在里头点上一壶茶水两碟子点心乘凉落荫,如今那头二楼围栏大开窗户大敞,这般瞧过去,自然是瞧见了正在那头坐着的李云辞。
身旁好似还有一人,不曾瞧清人脸,看身形似是李宥。
贺瑶清撇了唇角,只当不曾瞧见那人,旋过身正要回椅子上坐着。
只女人多的地方话原就多些,那些个绣娘嘴上头哪里肯轻歇,“也不知是何家的郎君,生得那样好看。”
“可不是么,才刚不过是瞧一眼,我这心啊,就蹦跶个没完。”
闻言,另一人嗤笑出声,“怎的,平日里你心就不跳了?感情是白长了个家伙事儿么?”
言讫,众人不禁乐开了,一时间揶揄之声,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正这时,又有一绣娘开了口,“瑶娘,那人可是来瞧你的?”
贺瑶清心下一顿,正要轻启唇口驳去,却还不待开口,又一绣娘附和道。
“是呢,那人正瞧着你呢。”
贺瑶清的心陡然一提,蓦生了慌乱之感,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瞧。
果不其然,那李云辞唇口轻启,一手拿着茶盏不知与李宥在说些什么,只一双眼睛直往寻雁堂的二楼瞧来。
她这般看他,他那头便与她四目相对,倒是半点避嫌忌讳也无。
这李云辞近来好似闲得很,隔三差五便能在对过瞧见他,不是与李宥一道,便是与旁的贺瑶清不认得的人一道。
若是那日李云辞头回登门来,贺瑶清还为着李云辞是否认出她了而心生不确定,可如今李云辞这番作为,只稍她不是个傻的,便能知晓李云辞定然是认出她了。
可她心下除却慌乱烦闷外,便只余因着他这般阴魂不散而心生腻烦不愉之感。
她委实想不明白,先头不是都说清楚两讫么?怎么眼下又这般反复,是来瞧她笑话来的么?
只当即收回了视线,菱唇轻启,“哪个是在瞧我,分明是瞧着
咱们二楼窗下那几棵老树呢。”说罢,盈盈向内行去,再不逗留。
绣娘们闻言,便似是打开了话匣子,“原只说苏掌柜便是相貌堂堂之人了,与那郎君相较,云泥之别。”
“莫说模样如何,便瞧看举手投足的气势,想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才是。”
“依我说,虽说咱们掌柜是寡妇,可我瞧着,生得美,手艺又好,天王老子都配得的。”
话至此,众人更是附和不止。
贺瑶清只得出声,“愈说愈没有谱儿,快些住了罢。”
可众人嬉笑着哪里肯善罢甘休,贺瑶清面上讪讪,干脆敛了裙摆绕过屏风径直下楼去了。
寻了翠儿将这月的账簿拿出来,随即抱了算盘挑弄那算盘珠子。
最早开铺子时,她原是不会打算盘的,不过是将那算盘珠子一颗一颗拨弄。如今几月过去,虽说不如账房那般能将算盘珠子咯咯作响如琵琶轻弦铮鸣,却也是学会了的。
不过那账簿早在接完订单那几日便核算过了,再对也没有了的,只如今贺瑶清便是想给她自己寻些事体来做。
待打完了算盘,便又吩咐翠儿将先头订单的尺寸再翻出来核对。
如此一通忙碌,这才将心头那隐隐烦闷之感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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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月初,寻雁堂外头又早早地排起了队伍,贺瑶清不曾躲懒,起了个大早,忙忙碌碌都不曾有机会吃口茶水,只不停地替人丈量身形尺寸记录款式绣样。
待忙碌了一阵,顺着大敞的门向外瞧了瞧高挂的日头,遂吩咐翠儿准备酸梅汤去。
翠儿最是勤快,不多会儿便端了一托盘出去了,再回来时托盘已空。
却面色微红步履局促,贺瑶清瞧着翠儿复入内间去,遂敛着眉头跨了门槛探身出去一瞧,不过一眼,便明白了翠儿才刚那冒失的缘由。
李云辞如今正好整以暇得排在队伍中,见着她竟还厚颜无耻地朝她勾了唇角。
贺瑶清见状,哪里有好脸色瞧与他,面色一凛,旋身入屋了。
那头李云辞这几日寻雁堂的
规矩摸了透,这日一早便赶来排队了,却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时,便只排在了队伍了居中靠前之处。
因着阿九眼下已过了头三月,胎相稳固,故而阿二又回了李云辞身旁。
今日便是阿二与乾方一道陪李云辞来了这处。
若说乾方为人细心周到,那阿二便是十二分的细心与周到,惯是会瞧眼色的,亦比乾方油滑得多。
二人原是要替自家主子来排,可李云辞只道不用,甚至还吩咐乾方,若无事便莫要总是露面。
乾方无法,只得退至一旁,转身入了一条小巷,而后足尖轻点上了屋顶,再不见踪影。
李云辞正排着队,长街尽头来了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待至寻雁堂门口时停了下来。
轿夫掀了幕帘,从内里走下一男子,正是苏凤卿。
那苏凤卿侧转过身朝长长的队伍望了一眼,眸中瞧不清神色,因着李云辞惯是个出挑的,二人自然一眼便对上了,苏凤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一个挑眉还朝李云辞顿首作了一揖,礼数最是周全,可随即队都不曾排,转身径直跨步上了台阶,踏过门槛入了内。
这厢落在阿二的眼眸中,四下环视,当即替李云辞敛了衣摆离了队伍向寻雁堂行去。
只门口却有人将他拦下,一旁的李云辞面色沉沉,阿二随即开了口,“才刚有人不曾排队便进去了。”
不想正在排队的人们却道,“那个是苏掌柜,与寻雁堂的掌柜本就相识。”
“就是,人苏掌柜怎么会与我们一道排队?”
一时之间,附和之声、轻笑之声,不绝于耳。
李云辞从始至终不曾发一言,只面色更沉,身侧的阿二见状,心下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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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苏凤卿入了内,贺瑶清正在伏案记录上一人丈量下来的尺寸,见着来人,遂抬了面,笑脸相迎。
“苏掌柜,今日如何得空前来?快快请坐。”
苏凤卿却不急着做,敛衽行了一礼,“今日来,原是有个不情之请,想请瑶娘
替我做一件衣衫——”
不想话音刚落,那头李云辞与阿二一道跨步入内。
“苏掌柜好厚的面皮,我当苏掌柜入内来是何事,原还是插了众人的队走后门来了。”
阿二言讫,李云辞神色淡漠,连正眼都不曾朝苏凤卿再瞧一眼,只唇边隐隐勾了笑意,想来阿二方才所言,甚得他心意。
李云辞入了内,只立身于柜台前佯装瞧着柜上摆着的绣样。
贺瑶清闻言,当即不愉,又瞧李云辞那般装模作样的架势,心下忍不住嗤笑。
先头因着报答苏凤卿,贺瑶清定期有新式的绣样给苏凤卿,今日苏凤卿却开口要做衣衫,他原就是开绣坊的,要做何样的衣衫他绣坊做不得?既是开了口,定然是要她做他绣坊做不得的,那除了寻雁堂开业那件“无缝□□”之外,想来不会有旁的了。
若没有李云辞,贺瑶清心下已然盘算着要如何委婉相拒,虽说苏凤卿于她有恩,可她亦是在回报了的,那“无缝□□”原就是寻雁堂的镇店之宝,如何能轻易做给同行?
只今日李云辞这般横插一足,也不知是为那般,当即心一横,面色如常朝苏凤卿道,“不知是要做何样的衣衫。”
苏凤卿原还在为着阿二冒犯之言悒悒然,却不想听到贺瑶清所言,已然是应下了的,一时欢欣不已,也不理旁的,只低眸轻声道,“便是先头寻雁堂开业那一件,不知可会太过麻烦瑶娘?”
声音刚落,阿二骤然觉得周身气压低了,悄么儿侧眸朝李云辞望去,只见李云辞手中正铺着一块帕子,一手捻动上头的刺绣花纹,骨节微微发白。
旁人或许不知,那苏凤卿这般唤着“瑶娘”,只暗叹自家王爷都不曾这么唤过罢。
这头贺瑶清只笑道,“苏掌柜见外了,不知尺寸可带来了?”
“照着我的身量便是了。”
闻言,贺瑶清行至李云辞身侧探身在柜台内拿了软尺,却不曾朝李云辞瞧一眼,连眼尾的余光都不曾给一个,倒是全然将李云辞当了空
气。
只朝苏凤卿轻声道,“有劳苏掌柜。”
听罢,苏凤卿随即双臂一横,贺瑶清拉开软尺丈量着,软尺在手中如丝带舞动,肩宽、臂长不过转眼便量好了,剩下的便是胸围与腰围。若是换了平日里头,腰围与胸围便有翠儿来了,只如今翠儿不知去了何处。
那头李云辞面色渐凛,当即掷下帕子,转过身往门外去了,阿二见状随即跟上,却不想李云辞行至门槛处又倏地停了步子,教身后亦步亦趋的阿二险些撞上他的后背,阿二赶忙顿住步子,一时不明所以。
又见李云辞转过身,兀自寻了座儿坐下,一手轻叩案面,不发一言。
贺瑶清手中软尺交叠,正是进退两难之际,不想手中一轻,便见一双手从她手中接过了软尺,顺着那双手向上一瞧,竟是苏凤卿。
那苏凤卿朝贺瑶清言笑晏晏道,“瑶娘,我自来罢。”
说罢,自拓开软尺围着腰际与胸际圈量了一番。
贺瑶清眸中泛着感激,微微颔首,转身去了柜台内拿了纸笔,待苏凤卿报了数儿,当即记了下来。
至此,苏凤卿也不曾久留,与贺瑶清约定了来提货的时日,便要告退。
贺瑶清一路相送,苏凤卿临出门前时,转头朝她示意,附耳轻声道,“那人与瑶娘相识?”
“先头包下我铺子里头的绣样的,便是那人,却不相熟。”
闻言,苏凤卿微微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原是一女子,身旁又无男子相帮,遇事小心些,若有用得着之处,差人去寻我便是。”
“那公子我原是认得的,不是个好相与的,瑶娘小心些,莫与他深交。”苏凤卿不知李云辞身份,又想着李云辞先头的李家妹妹便是在刺绣上头惯有些本事的,只当李云辞是在偷师学艺,故而小声规劝。
说罢,才跨步出了门槛。
只苏凤卿的声音虽是轻而又轻,李云辞却是一个字不漏的全听了进去,随即嗤笑出声。
待人走了,李云辞才施施然站起身,行至贺瑶清跟前,横展了臂膀,不发一
言。
那模样,分明是要她替他丈量三围的架势。
贺瑶清倏地敛了眉头,瞧着举止怪异的李云辞,“作甚?”
“我要与那苏凤卿做一样的衣衫。”
贺瑶清却半点不客气,“这位郎君,还请出了门左拐,好生排队去。”
“苏凤卿既不用排,何以我要排。”
“阿二瞧你与瞧旁人的标准竟这般不一,他身边便站了个皮厚如城墙之人,竟也好意思说旁人面皮厚。”
阿二正是垂首之际,不想这火竟烧到了他身上,只得将脑袋垂得更低,降低存在感。
“苏掌柜于我有恩,若不是他,我眼下还不知该何去何从,你何以与他相提并论?”
“想来,你竟不知害臊二字如何写。”
声音薄怒,屋中的账房不明所以,却也识相地转身入了内间。
言讫,李云辞面上一沉,倒似是被刺了一下,眸色深深,缓缓放下双臂,直接轻颤,慢慢行至贺瑶清身侧,轻声道,“阿瑶,先头是我不对,我误会了你,我已然瞧到信了,才知你在府中的不易,你骂我罢,我这样混账。”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连招呼都不曾打一个,豁然破开这段时日来建筑好的盔甲城墙,钻入了贺瑶清的肺腑,直将她的心肺凿得千疮百孔,露出先头鲜血淋漓的伤口,鼻尖更是酸涩不已,那透骨酸心之感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袭来,心下那点子不可言说的委屈翻涌不止,眸中渐热,好似下一刻便要落下泪来。
李云辞望着垂眸不语的贺瑶清,只瞧得见她微微颤动的眼睫,她梳了发髻,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脖颈,耳畔不知因着什么微微泛着红。
“你莫要听我母亲的,我只当东珠是妹妹……我……心悦……”
正说着,李云辞又向前跨了一步,至此,二人间的距离不过半臂之隔,遂伸手要去捉贺瑶清垂在身侧藏于袖襟中的一双玉手。
不想贺瑶清一个旋身,错开了李云辞,教他一只手悬于半空,亦教他不曾说完的话也
说不出口。
贺瑶清仰面望向李云辞,秋瞳剪水,眸中染起的星点泪意亦全退了回去,再开口,又是不尽的淡漠。
“这位郎君,请自重些,若是要买衣衫,还请依着规矩来。”
说罢,转头朝内里唤了声翠儿,“带郎君去外头排着,怎的跟着苏掌柜一道进来了你们竟不知晓么?”
说罢,转身入了柜台内,拿了纸笔悬了手腕兀自写着,再不去瞧李云辞面色如何。
那头李云辞被不明所以的翠儿引至外间,只如今再到先头的队伍中去旁人也不会肯应,只得行至队伍的尾端立身站着,阿二亦跟在身侧。
“主子不必挂心,那苏凤卿与主子霄壤之别,他算得哪根葱。”
这话说出来原是替李云辞出气的,不想李云辞侧眸朝阿二睥来,“你也瞧出来那苏凤卿对她心思不一般?”
不想话音刚落,阿二还不曾答,那排在李云辞跟前的那人倏地转过身,“苏掌柜有心思有甚稀奇,寻雁堂的掌柜原就是死了丈夫的寡妇,我瞧是便是很登对的。”
那人说完,面上还挂了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施施然回转过头。
只李云辞的面沉得犹如夏日雷暴前的乌云阵阵一般,半晌,抬手拍了那人的肩,见着那人回过身,才一字一句道,“你如何知晓她死了丈夫?”
那人身量远不及李云辞,故而回过脑袋来竟是仰面瞧着李云辞,却见李云辞面色不愉,一时心下踱起了边鼓,小心翼翼又莫名其妙道,“这事儿也不是秘密呀,寻雁堂的掌柜不易,死了丈夫婆母又不喜,这才出来另谋生路,众人皆知晓的。”
说罢,瞥了眼李云辞,回过了身,心下暗骂了一句。
原众人只知晓寻雁堂的掌柜是新寡,至于后头的什么婆母不喜皆是一传十十传百这般添油加醋传差了的。
可这厢落在李云辞耳中,周身气焰好似被人临头泼了一盆水,哪里还有薄怒的模样,只满眼的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