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钱塘县城内有重要军情传来。”
临近傍晚的时候,于琦接到了钱塘县内的情报:“什么军情?速速道来。”
“据线人来报,钱塘城内的军营中,将周瑜的将旗撤了下来,如今只剩下吕范的将旗,随后打听到,今天晌午时分韩当现身钱塘城内,当着众将校的面,宣布了孙权的命令,撤了周瑜的都督职位,由吕范暂领都督之位。”
“大事成矣!”于琦拍案而起,大喜道:“孙权小儿,自毁汝之长城。”
“传令”,于琦绕过案几来到亲卫的面前,略显激动的道:“盯紧钱塘四门的动静,有任何异动,或是有了周瑜的消息,立刻来报。”
下完命令之后,于琦兴奋的在帐内来回走动。
说起汉末豪杰,那真是灿如繁星,其中尤以猛将居多,文臣次之,谋士再次之,帅才却是最为稀少的。遍数汉末豪杰,能独领大军南征北战的统帅之才,屈指可数,而周瑜,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能得到周瑜的投效,这将对因为地盘的扩大而凸显人才匮乏问题的于琦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最直接的一点就是,荆州所在的西线跟淮南所在的北线,于琦就拥有了同时扩张的底气。
而且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周瑜是于琦的妹夫,两人是连襟的关系,亲族的关系能使两人更加亲密无间,也能让周瑜在方面之任上更加挥洒自如。
这一波,是双赢啊。
就在于琦为周瑜坐立难安的时候,那个被于琦挂念的翩翩玉郎却已经眉舒目展——跟于琦身边满是大汉不同,他的身边有一位乖巧可爱、善解人意的青梅竹马。
“周郎,既然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待的也不开心,不如咱们浪迹江湖吧”,小乔挽着周瑜的胳膊,一脸憧憬的道:“咱们忘掉这些不开心的事,驾舟游玩,走到哪算到哪,与青山绿水相依,与闲云野鹤为伴。”
作为彼此的青梅竹马,周瑜太了解小乔的性子了,知道小乔这一脸单纯憧憬的话,却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看着小乔陷入幻想中而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幸福表情,周瑜心中一动:他这些年追随孙策征战,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却忽略了小乔的感受。
如今雄心夭折,壮志未酬,陪在自己身边的,只剩下小乔这位红颜知己,想到小乔刚才对幸福的憧憬,周瑜心中一软:什么征战天下,什么雄图霸业,都随风去吧,欠伯符我的还了,如今该是我补偿小乔的时候了。
手上稍微用力,紧紧的搂住小乔的肩膀,周瑜动情的道:“好,咱们就寄情山水,忘掉这些俗世里的烦恼。”
“真哒?”小乔惊喜抬头,见到周瑜点头之后,激动的一下子抱住了周瑜。
就在小乔埋首周瑜的腰腹间之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周瑜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果然,还是有些放不下啊。
是夜,残月如钩,夜凉如水。
周瑜牵着那匹被小乔起名叫做“萌萌”的战马,穿过宵禁的街道,来到钱塘县的南门,面对紧闭的城门,周瑜就拉着小乔的手静静的立在门洞幽邃的阴影中。
寂静,无言。
也不叫门,也不喊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而小乔因为周瑜就在身边,立身在如此幽暗的城门洞中,也不觉得担心,反而微扬着臻首,借着明灭不定的微光,眉目含情的望着周瑜那跟诸位一般帅气的脸庞。
与此同时,钱塘县衙的大堂中,接到城门守军报来的消息,吕范喟然长叹:公瑾,终究还是要走了啊。
其实在白天周瑜一言不发的交出虎符后,吕范就有了这种预感,想那周公瑾,那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家世好、相貌好、学识好,又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红颜知己,堪称人生的赢家。
那一年杏花烟雨,他,周瑜,孙策三人相识于寿春的淮水之畔,少年意气,挥斥方遒,相互约为兄弟,共襄大业,如今大业未成,孙策早逝,周瑜自我放逐于湖海,只剩他吕范一人还在苦苦支撑,只为了当初孙策唤他的那一声“大哥”。
韩当夺周瑜兵权的时候,为了大局,他没有据理力争,如今周瑜轻身出走,他却不能再对不起兄弟。
“命人打开城门,再替周瑜准备一条小船,让他去吧。”
城门守军离开后不久,韩当就一身披挂拿着古淀刀怒气冲冲的来到吕范身前,质问吕范为何放走了周瑜。
看着韩当满脸怒容,甚至握着古淀刀的手微微前倾,有拿古淀刀显示权威或者威胁的样子,吕范忽然失去了辩解的兴趣,摆了摆手,在韩当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低头不语,竟把韩当晾了那里。
这种无视,或者可以说是无言的羞辱,让韩当握着古淀刀的手都青筋暴出,脸色涨红,嘴唇张合数息,最终恨恨的一跺脚,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在韩当转身离开之际,吕范却是抬起了脑袋,望着韩当离去的背影,面色怅然若失,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声长叹。
却说周瑜,在得到吕范的放行之后,就拉着小乔出了钱塘县城,从城南的渡口处上了一艘小船,由周瑜划桨,载着小乔跟“萌萌”,顺着浙水逆流而上。
欸乃声声,碾碎一江秋月。
与此同时,自得知了周瑜被解除兵权后就一直关注着钱塘县城情况的于琦,跟韩当差不多时间得知了周瑜出走的消息,得到消息之后,于琦顾不上许多,匆匆交待了一声,便急吼吼的追了上去。
“前面可是曲有误周郎顾之江左周郎?”
清冷的玄月下,两人一马的轻舟在宽阔平缓的浙水上格外显眼,远远的望见之后,于琦便迫不及待的高声呼喊了起来。
在于琦最近之后,率先传来了小乔的低呼:“姐夫?”
而周瑜在听到小乔的称呼后,便知晓来人是谁,毕竟自己被解除兵权,可以说就是眼前这人的缘故。周瑜当即收桨起身:“可是制霸江东的于将军?”
“哈哈哈”,于琦大笑道:“若非公瑾出走,我焉能这般轻易的制霸江东,在我眼中,公瑾一人便可抵三万大军,但有公瑾在,我须过不得浙水。”
周瑜遥遥拱手:“承蒙将军厚爱,只是周瑜已经答应了小乔,要做一个闲云野鹤的逍遥中人,却是当不起将军的抬爱了。”
面对周瑜的拒绝,于琦并不意外,也不气馁,反而开口邀请道:“今夜月色甚美,我在船上略备酒水,愿与公瑾对酒当歌,公瑾何不上得船来?”
周瑜正欲拒绝,小乔已经爬了起来,垫着脚招着手道:“姐夫,姐夫,拉我上去,我来给你们温酒。”
眼见小乔已经爬上于琦的大船,周瑜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妇唱夫随随她去了。
来到船上,果见一个红泥小炉正咕噜咕噜的飘着酒香,而小乔已经跪坐一旁,小心的看护起了炉火,见到周瑜上船,还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天知道周瑜在这一瞬间竟有些怀疑人生:不都说女生外向吗?
周瑜坐下之后,先是拿过酒壶,自斟自饮连干了两杯,在倒第三杯的时候,被于琦拦下了:“酒不是这么喝的。”
“方才公瑾说要做一个逍遥中人,可知如今世道大乱,天下虽大,却无你逍遥之地啊。”
“无妨”,周瑜举着酒杯轻轻转着,紧紧着盯着酒杯,仿佛要瞅出个花来:“我自隐居山中,渔耕樵读,无凡事劳心,无案牍劳形,岂不快哉?”
“周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乔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周瑜脸露笑容,却让于琦有些郁闷:这死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再这么下去不行!于琦心中暗道,随即转变策略,单刀直入道:“公瑾是庐江人,那你可知明年对庐江、九江这两江百姓,以及大汉天下都是特殊的一年?”
“不就是袁术打算称帝吗?”周瑜不屑的道:“袁公路志大才疏,自打伯符将传国玉玺押给他的那天,他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僭越称帝。”
随后周瑜总结道:“袁术成不了气候的,在他称帝的时候,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只剩败亡一途。”
“虽然袁术的结局已经注定,但在这中间,不知有多少百姓将因此而家破人亡,尤其是两江百姓,这可都是公瑾的桑梓,公瑾就忍心见他们殁于战火?”
周瑜呵呵一笑:“这却不是某该考虑的事,恰恰相反,这是将军该考虑的事情,我听说将军已经占据了皖县,并且任命了李通为皖县令,又有陆氏的招牌,就算打入庐江郡,想必也不会多做杀戮。”
说着,周瑜竟冲于琦微微一揖:“某替乡中父老,谢过于将军了。”
于琦有些郁闷——这家伙,油盐不进啊,有点难办啊,不论自己怎么出招,他都不接招的。
就在这个时候,小乔说话了:“周郎,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识的地方?我不想它被战乱毁了。”
“我知道你放不下你的雄心壮心,要不然你就帮帮姐夫嘛,若是以后你想走了,姐夫肯定不会拦你的,到时候咱们再走也无妨啊。”
于琦跟周瑜突然默契的对视一眼,在这一瞬间,竟奇妙的达成了某些共识:这丫头,到底是哪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