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设计图纸,只要钱给到位,街心小花园盖起来就很容易了:
假山石是附近山脚下买来的,水是从河道里引来的,石凳石桌是工匠凿的,绿化是林子里挖的。
钱钏在银钱上尽可能节省,却要达到最好的效果。
好在这时代,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
弄好以后,小花园看起来确实有后世的现代园林的味道了。
就只有一点钱钏不是很满意:地面硬化很难做到。
甬道用得是鹅卵石,也有碎石砌成图案,但她想要一片小广场样的那种,苦于现在没有这种技术,实在是无法完成。
她倒是知道一种地面硬化的方法:就是在后世六七十年代时,有些地方,建平房会用煤渣和白灰捶成屋顶,那样的工艺,虽不比水泥,其实硬度也还可以接受。
不过,现在她银钱不大够用了,只能作罢,只盼以后再做项目时,能够实现这样的宏愿。
期间,王尖依旧派人前来收保护/费——新的项目有了新的保护/费!
这回来的,又是新来的小弟。
陆桢头一回见这种事,气得要上前和他理论。
钱钏拉住他的胳膊,道:“行有行规,这虽不合理,却是这城里的‘潜/规则’,你若瞧不惯,想改了这种规矩,也得等咱们真的强大到可以与其相抗衡的那一日,否则,就要好好守着这规矩!”
谋求发展的道路不会是平坦的,如果改变不了,就要学着适应。
这是钱钏的生存哲学。
不过,有一事她不大明白:近几月来,她常往这边工地跑,却自上次陆濯和李青御把孙二驴抓个现形之后,再未见他,她先前出门时,还处处提防,因近来一直未见到,便放松了警惕。
今日因见来收银子的小弟,便问道:“你们原先收茶水费的孙阿禄,近来怎么不见?”
“他?”这位新来的小弟人唤小王管事,叫得像模像样,其实也是个小混混,他神神秘秘道:“他近来可不得了,能耐可大了……”
“什么意思?”钱钏问。
小王管事挤眉弄眼,就是不肯说,直到钱钏又塞了一小块碎银子,他才故作玄虚道:“您还不知道呢吧,他近来可长本事了,听说,他睡了训导家的婆娘,嘿嘿嘿,你说他的本事,可不是在了?”
钱钏挑眉,道:“那训导不是他的……训导就不知道此事吗?”
“说的是呢,郭训导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小王管事四下一望,见并无其他人,便放低了声音道:“听说,昨日被郭训导带着家仆抓奸在床。姓孙的被狠狠打了一顿,后头怎么处置,还未听说呢!”
钱钏闻言,点了点头:孙二驴自作孽不可活,竟大胆到去自己靠山的后院放火,真真是……
她晚上回去时,把这件事当做笑闻说给陆濯邹介几人听。
陆濯听完,微蹙眉头,细细思量。
邹介却道:“怪不得!”
乡试又称秋闱,定在八月初,因还有两月就要乡试。
因本朝律令,参加乡试前,各生员须得先由学政举行预选,其实就是一场考前小考试。
学政通过小考将各学子的底细摸清楚,再决定哪些人可以参加乡试,哪些人不能参加。
因李青御与学政有着他伯父那层关系,近来总拉着陆濯两人前去拜会。
陆濯和邹介推脱不过,今日便随李青御前去拜会。
去见学政时,那位郭训导亦在列,他们本以为是私下拜会,如今看来,竟是公事公办的意思。
李青御本人也有些懵。
既来了,便没有走的道理。刚开始倒还好,学政和蔼,训导也不拿势,加上还有旁的几位学子,这位与李青御同姓的李学政,公事公办地勉励起在场之人学子。
学子们自然皆恭敬肃立,仔细聆听学政大的的教诲。
后来又由各位学子一一出来问话。
问到陆濯时,陆濯因说自家姓名,籍贯。
一直笑眯眯不说话的郭训导忽然微微变了面色。
“你就是清河县七里镇的陆濯?”等学政问完话,郭训导私下问道。
“是!”陆濯户籍登录的便是靠山村,这是无法更改的。
“你可识得……孙阿禄?”郭训导又问。
陆濯心下明白他的意思,他来之前已经听唐封说了孙二驴的事,他未曾对孙二驴下手,郭训导却自己摸到他陆濯身上来了。
陆濯假作迷惑道:“孙阿禄?”
“哦,”郭训导道:“听说他还有个小名,叫孙二驴。”
“原来是他,知道的!”陆濯佯作恍然,道:“他是我同族一位婶子的兄弟!前些日子,我在街上还见到过他!怎么?训导大人竟识得他?”
郭训导微怔之后,忙笑道:“有过一面之缘!”
之后他再未说起孙二驴,却每每在陆濯开口之后,故意刁难。
连全不知情的邹介都瞧出郭训导的不对来。
如今听钱钏一说,邹介道:“总不成因为识得一个什么孙二驴,便要为难你,这可如何事好?”
赵夫子因见不对,便问愿由。
陆濯简单和他说了一遍,末了,道:“不值什么,我会解决的!”
赵夫子想了一想,点头道:“你谨慎些,一个小小的训导虽不值什么,若他当真成心搅得你无法参考,你先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陆濯起身揖道:“夫子放心,我省得。”
第二日,这位郭训导的后院便热闹了起来。
他的原配正妻,本就凶悍,他因不敢将小妾纳回家,才偷偷养在外头,给了孙二驴可乘之机。
如今不知如何,郭夫人竟晓得了此事,当即上门,将北市这个金屋藏娇的小院儿,挑了个底朝天。
他的那位小妾虽犯了错,郭训导却并未将人赶走,而是仍旧留在小院里,好吃好喝地住着。
这下可好,郭夫人逮着了人,哪里肯依?
钱钏未去看,只听北市的一位小经济眉飞色舞地向她说道:“哎呀呀,别提了,那好好的院门上,竟给敲出个大窟窿,进门的影壁都给推倒了,青砖倒了一地……”
做房产经济的,最注重的,就是宅院的完整性,如今好好一幢院子,影壁和大门都坏了,可不是要掉价么。
这位小经济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说道:“以后要卖或租出去,还得先花钱去修缮,否则,这院子连本儿都回不了!”
末了还补一句“这还只是外头能瞧见的地方,里头咱们瞧不见的,还不知给糟蹋成什么样子!”
自从钱钏不日日跑街串巷地做房产经济以后,她的同行便看她顺眼起来。
特别是她手中突然多出十几个看起来越来越像样的宅院,就更和她亲厚了。
“后来呢?”钱钏更关心事情的发展,她知道,这必定是陆濯的手笔,以小搏大,很划算。
“后来?后来听说,郭训导的脸上脖子上被挠出几个花,再不能见人的……”
钱钏嗔道:“怎么是听说?”
小经济说道:“后来我就走了,谁耐烦看他家这种事,我只关心那个院子毁没毁,一瞧被毁成这样,我也就不想看了——看了实在糟心!对了,你这十多个宅子,什么时候弄好?到底是要卖,还是要租?你如今都不做房产经济了,不如交到我手上来,保准给你卖个好价钱!”
钱钏看着这位小经济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果然,说不了三句便露馅儿了。我就知道,你是冲我的院子来的!”
这位小经济忍不住挠头,道:“这……谁让你的宅院修得这样好!再说,马上秋闱,现在已有各路学子陆续进京,你不趁现在开始租出去,还等何时?”
这位小经济姓陶,因和钱钏差不多年纪,也才十四五岁,行内人称小陶子。
人前则唤一声陶经济。
这位陶经济极有头脑,腿脚又勤快,虽不过十四五岁,已做了三四年房产经济了,并且,他两年前已从官府登记,是在册的牙行经济——比钱钏专业多了。
钱钏点点头,道:“陶经济高见!不过,我这宅院做好了,却不单租的。要卖的话,必定会叫上陶经济!”
“好!一言为定!可不兴反悔的。”小陶子自以为得了便宜,能将这十一座宅院售出,那可是大大的一笔佣金。
钱钏笑道:“一言为定!”
至于郭训导家的事,过了几日之后,她不用打听,全府城的人都听说了:郭训导因被郭夫人抓得满脸开花,无法见人,便一直称病在家,无法公干。
至于那位小妾,有说送还娘家的,有说被打一顿卖掉的,众说纷纭。
钱钏没空管郭训导家的麻烦事,她的社区就快要竣工了。
陆濯三人日日在一处温习功课,这一日,陆濯因听她说好即将完工,便说要来瞧瞧,算是课后休息。
李青御和邹介都点头同意,连赵夫子听说后,也要去瞧瞧。
钱钏便不得不带着他们前来参观——其实她并不抵触,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大约是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便想在他们面前炫耀的心思。
其实,这十多座宅院,虽没有做到让她十分满意,但以现在所能做的,也有七八分不错了。
几人从码头一路过来,远远便看到这里整整齐齐的蓝瓦白墙,和钱钏想得一样,光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都十分震撼。
她心中十分得意。
陆濯初初看到内河边两排整整齐齐的宅院时,确实很震惊。
一是觉得,原来还可以这样做,二是认为,钱钏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般魄力。
只是进到每一个庭院之内时,方觉得不是十分理想:十一个宅院,譬如门窗,大多都是同一制式的。
唯有一个,陆濯见其不同,随口问道:“这个怎地与其余几个不同?”
“二哥居然发现了?”钱钏笑眯眯地悄声道:“其实是因为材料不够了,这块料子,匠人只能做成这种花式……”
她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陆濯则闭上嘴,不再说话:他还以为她终于有一点点欣赏能力了——自从上次画小花园事件后,他就知道,钱钏在园艺甚至在艺术方面,根本就没有半点欣赏水平,造诣更无从提起。
李青御不像陆濯的洞察力,他虽觉得宅院内部不如外面看起来震撼,但这整整齐齐的小院儿,也让他觉得十分新奇。
他不住问钱钏:“这样的院子,全部建下来,你才用了不到三个月?怎么这般快?这院子要买下来的话,不便宜吧?一千两银子够吗?是全部花销?墙内外全都粉刷过了?用得是白灰吗?为何这般细腻?这窗子倒是宽敞,做个书房用挺不错的,哦,不做书房也使得,光线极好……”
钱钏不答他的问题,笑眯眯地引着他们一户一户看过,最后出了院子,来到最让她自傲的小花园。
这小花园有石子甬道直通中间圆圆的水池,水池中间有一座假山,四周有几个半环形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很有现代公园的气息。
钱钏对这小花园更是洋洋得意,她根据陆濯最后所定的图纸再次作了修改,简单大方明了,所有功能齐全,简直是得天独厚,除了没有水泥地面,她甚至将中间小水池外的一圈平地,用石板全部铺了一遍,这也是这个小花园最值钱的地方。
李青御看到这小花园,惊得快步上前,沿着甬道直奔小水池,围绕水池转一圈之后,又坐到石凳上,道:“这就是陆兄给你画的图纸吗?这花园倒是十分别致!”
邹介也先陆濯一步,踏上了石子甬道,缓缓经过两边的“绿化带”,甚至仔细观察了绿植,最后也绕着小水池看了一遍,还对着假山石仔仔细细地品究了一番,才道:“原来,这竟是陆兄的手笔?”
那日,陆濯答应帮钱钏画小花园图纸时,李青御在旁瞧见了,邹介却从始至终并不知晓,因方才听李青御说起,才有此一问。
赵夫子信步,沿着甬道也走了过去,听说,亦回头看陆濯。
陆濯则站在宅院院门外,铁青着脸,迟迟不肯踏上石子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