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铉的到来,让钱钏这两日因人家结婚而产生的不良情绪一扫而空。
姐弟二人也不去逛了,直接将温铉带到了西城小宅院。
温铉头一次到她们家来,对几乎没有下人的小宅子啧啧称奇,他边瞧边道:“这里怎么这么小?怎么没有花园?你们兄妹三个住,不挤吗?怎么不见下人?倒还算清静……”
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话一出口,就好像同当初在南州城拼死拒敌,血里泥里打滚的不是他一般。
如今回到京城,又恢复了世家公子哥儿的模样。
钱钏不和他一般见识,让陆桢去厨下拿了几碟子瓜果零食,放到屋檐下的小桌上,请温铉坐了,道:“你且等我一下!”
她回西厢屋里,从匣子里取出在南州城时就装好的小包袱,将里头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重新数了一遍,三千一百多两,是温铉的本金加利银。
回到屋檐下,她郑重地将打开又包上数次的小布包铺在桌上,道:“这里是三千一百三十五两银的银票,除去你当初投给我的一千两本金,剩下两千多两,都是利银。当初在南州城时未能及时给你,现在好容易见了,算是给当初的帐目做个了结,省得一直悬在这里。如今你拿去,倒便宜。”
温铉出身富贵,说是打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为过,温府不像常伯府,如今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势头,身为大家族的嫡公子,他是见过大世面的。
现在这么一沓银票放在面前,虽不会将其放在眼内,却也吃了一惊。
他当初给她银子,根本就没想过要收回来,更没想到,她居然真能赚到这么多,番了三倍还不止:“竟有这么多?你怎么做到的?”
说到强项,钱钏可就得意了,她笑道:“可惜你走的早,没有看到后来是怎么卖宅子的,否则,保管叫你大开眼界。”说完,还冲他挤弄眉眼。
看她得意的样子,温铉笑着调侃道:“真真是我没见过世面,我虽见过不少银子,却从未见过这般赚银子的……可惜,也不知何时能再去南州,瞧瞧你老人家的‘杰作’。”
钱钏叹道:“唉,去南州不容易,但京城也不是不能建住宅区,可惜……”
“可惜甚么?”温铉问。
钱钏摇头道:“可惜,京城太大,大人物太多,若做得大项目,恐易招人眼。”
温铉出身高门世家,自然更懂其中的阴私,叹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也未必不能做!”
钱钏抬头看向温铉,见他垂目思索之后说道:“在京城城门之内,暂时大约是不成的,你想,东南西北四城,早就住得满满当当,若想像在南州城那般收了宅子再翻修卖出,别说成片的宅院不好买,即使买成了,那些石料青砖运进城也不容易,花费极高。”
在南州城时,温铉虽未亲自参与钱钏的项目,但他在城头上看得清楚,她每日进出的石料,青砖,白灰和煤渣等材料,光数目就极可观,若从城外运到京城,花费绝对是南州城几倍不止。
钱钏没想到温铉想得这么周到,说道:“你说得对,这也是我不敢轻易在京城做项目的原因。一来需要极大的钱财支撑,二来也需要背后的极权倚势。否则……”
见温铉点头沉思,钱钏笑道:“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你且先把银子收起来吧。省得等会儿风吹了我又要再数。”
温铉看了看桌上的那沓银票,道:“我用不着这些,你收起来吧!”
钱钏推道:“这怎么行,咱们当初说好了是按本金分红的投资,我全收下算什么?”
温铉却道:“你先收着,若以后要是再做甚么项目,省得再拉人投资……”
这话倒是和当初陆濯的话挺像,但钱钏能收陆濯的,却不能收他的,她道:“若我再有项目,你还想投资的话,再投不迟!”
说完,干脆利落地将小包包起来,塞进他的怀中。
温铉确实不缺银子,虽说三千多两对他来说也不算是小数目,但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给她花用。
见温铉还要再拒,陆桢也劝道:“温大人且收着吧,我姐现在不缺银子呢!”
此话一出,温铉便不好再推了,毕竟,人家不缺你这点银子。
也是,那么多宅院一卖,他自家才投了一千两,就有三千多银子的利钱,钱钏自家投的只会更多。
温铉只好将银票揣下,道:“也罢,等以后你需要时,再问我拿好了。”
钱钏自然满口答应。
因陆桢方才开了口,温铉便将话题引到他身上:“陆桢近来在家做甚么呢?”
陆桢道:“没做甚么。”
他们确实没做甚么,才回来两天,陆濯忙得连他读书的事都顾不上问。他乐得轻闲,日日跟在钱钏身后转来转去,惬意的很。
温铉笑道:“你小小年纪,整日呆在家里做甚么,不如,随我去外头跑马……或者到营里去耍耍?”
陆桢今年也才十四岁,对这些事正是向往的时候,忽闻有这样的机会,岂不乐疯了?因着先前在南州城守城的可怖经历,他对到军营去没什么兴趣,但对跑马却是极有兴致的,忙问道:“真的?温大哥真的可以带我去跑马?”
一高兴,连称呼都改了。
温铉心里得意,笑道:“你想跑马,自然没有不成的,只是,我如今在宫里当值,每旬才能休一日,今日是不成的了,你若想去,等下回我旬休时,带你往郊外的马场去!”
今日不能去,虽有些失望,但十日后能去也是不错的,陆桢高兴得嗷嗷直叫,与温铉约定,十日后一定去跑马。
温铉与他定了约,转脸对钱钏道:“钏儿妹子也去!”
钱钏其实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整日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机会,去玩玩也成。
温铉见钱钏也答应了,抑不住的笑,半晌方道:“就这么说定了,十日后我来接你们!”
闲话一阵,温铉因还有事,便告辞去了。
他一走,今日想再出去,也没甚么时间,姐弟二人便不再出门。
等下晌陆濯在衙门忙碌一日回来,饭桌上便听陆桢念叨什么“马场跑马”。
“什么马场?”陆濯问道。
钱钏笑着替陆桢解释:“今日温大人来了,说下次休沐要带我们去郊外的马场跑马,三弟头一回跑马,太兴奋了些。”
陆濯皱皱眉头,道:“温铉来了?”
“是!”陆桢忙道:“好久没见温大哥,今日温大哥过来,和我们说了半晌话呢。他本来说带我到营里去耍,不过我不想去,我觉得还是跑马有意思……”
“跑甚么马?不许去!”陆濯面色微沉道。
“什么?”陆桢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陆濯极少会管他去耍的事,甚至还常亲自带他去。
钱钏也抬起头,看着陆濯。
陆濯又道:“不许去,你多少时候没有读书了?”
“可是……”陆桢这才听明白,竟是真的不许他去:“可是二哥近来哪有时间?”
陆濯道:“我是没什么时间,但我已经和人说好了,过两日送你到国子监去读书。你打小就没正经进过学堂,因着近些年咱们奔波得很,我也就没有拘着你。如今安稳些,趁你年纪还小,去学堂好好读上两年书,省得整日胡混。”
顿了顿,不待陆桢反驳,又道:“我明日再去国子监敲定时间,你这两日且好好呆在家里,将往日所读的经史全都收拾出来,准备去读书。”
“可是,姐这里还需要我呢!”陆桢不敢和陆濯对着干,只好拿钱钏当挡箭牌。
陆濯抬眼,看了一眼钱钏,道:“我已经在找下人了,有合适的,就给串子使,要几个都成。她用不着你……近来她也没甚么项目,若你还要跟着串子做生意,等以后你读成了再说。”
一锤定音,谁也反驳不了。
果然没几日,陆濯不知找了谁,当真把陆桢弄到国子监里读书去了。
钱钏虽不大赞成陆濯这么□□,但陆桢确实应该进正规的学校去读两年书,也是为他好,便没有阻拦。
至于跑马的事,以后再找机会就是。
国子监做为大梁朝的最高学府,除了招收全国成绩优异者之外,还有一部分,乃是京中七品官员以上子弟入学,虽只占学子中的一小部分,但,除了积年的勋贵,一般人家中,都以能进国子监读书为荣。
陆桢能进去,未必真能学到甚么,总比日日在外胡混得好。
这样一来,陆濯每日去大理寺署衙上班,陆桢日日去国子监上学,只有钱钏越发百无聊赖。
等到了约好的十日后,温铉也没能来。
他派了个小子来传话道:“……因圣上另有他派,只好改日再约……打听得城郊有处房产,不知姑娘有无兴趣,若有,则把那经济找来,你问一问……”
这意思是他要加班,没空去跑马。还给她介绍了个郊外的宅子,看她买不买?
“房产经济在哪里?”钱钏忙问。
那小厮言道:“就在门外!”
原来,他直接将房产经济带了来,若她要呢,就马上进来说,不要呢,就将人带走。
果然是大家族的下人,倒也伶俐。
钱钏极高兴,让将人带进来,仔细问宅院的详情。
那经济因说:“是京中旧时一位勋贵家的产业,说是家里产业太多,照管不过来……”
其实这种事,谁都知道,哪有嫌家里产业多的?不过是家里没钱用了,把旧日产业变卖了换成银钱好过活。
但钱钏不关心这个,旧时勋贵,不知享了多少福,家里过不下去,也还有那么些产业可变卖,不知比寻常百姓好过多少。
与她有甚干系?她只要有生意做就好。
且听这经济讲,这宅院在京郊不远,南城外七里亭往西不足十里的地方,出西城门不过七八里地,位置是极好的。
因带了三十多亩田地,算是个小田庄。
钱钏对这田庄极有兴趣,当即便叫了家里新买的下人小楼,备马套车,打算往京郊走一遭。
陆濯前几日往家里买了三四个下人,一个丫头三个奴仆,小楼是其中一个看着最伶俐的奴仆。
温家的小厮极有眼力劲儿,见钱钏高兴,赶紧道:“我们有套了马车来,姑娘不用让人套车了!”
他们本就在大门内说话,闻言,钱钏向门外一瞧,果然见一辆青帷小车停在外头。
钱钏笑道:“外头只有一辆车,咱们人多,还是两辆车的好。”
那小厮陪笑道:“人多不怕,姑娘坐车,咱们在下头跑就好!”
钱钏一笑,也不反驳他,仍旧等着小楼套好车之后坐了,让那二人坐了温家的青帷小车,一起往郊外的田庄而去。
她不是心疼他们跑腿儿辛苦,是嫌他们地上跑着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