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有四季,山下,按理说此时当是深秋微寒。也许是因为皆空在太圣寺的高寒之地待得太久的缘故,眼前一切却依然似春暖花开的时节。
一路行走一路赏景,自是兴致盎然。海阔天空四下无人,忍不住想一试身手,提神功真元、展游龙步法,顿时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穿过古木丛林的幽深,将野兽虫鸟的声音抛于两耳之后,又踏上似绿波荡漾的草地,像一匹野马纵情地奔驰,疾风拂面时皆空感觉自己也成了一阵风,好不快哉!
这种感受何曾有过?!
他想这就是修行回匮于身心的缘故,也是修行回报给自己的快乐。
当眼前出现一片荒凉的风沙之地,皆空伫立,想起曾经祭拜过的两位将军的墓茔,应该就在前方。不由惊叹自己跑得真快的同时,他想在出狼牙谷前去看看两位将军。
于是,神功运起,游龙步法走起。
正疾行,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皆空急转,就见尘土飞扬处,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似已无法驾驭,所以转瞬便冲着皆空直撞过来。
快如梭,疾如电,势不可挡的骏马一声长嘶,猛然高高奋起的一双铁蹄,眼看就要以千钧之力砸落在皆空头上。
马上之人惊呼一声,只得将身体紧贴马背,同时闭上了双眼,脑中不由闪现出一幅血肉横飞的惨景。
似乎时间骤然凝固,胯下那匹骏马居然就此停住。除了两条支撑的后腿,它的整个身体竟然悬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片刻,那匹马似乎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的一双前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便仰头摇晃着长长的脖子,这是在用尽全力想将双蹄挣脱落回到地面。不过,这烈马纵然折腾得两只大鼻孔呼哧呼哧地直喘着粗气,也不过徒劳无用。
原来就在此马奋蹄之时,皆空骤然凝聚体内真元,瞬间双脚微曲,双掌向上一举使出一招双龙腾涧。
这一举,竟然托住了那匹惊马的两只前蹄。紧接着他十指一扣,内力陡转汇入丹田。那双马蹄居然被他用双掌内力紧紧地吸住,任它如何使劲,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马上那人睁大了双眸,只见一个光头和尚用双手生生将一双马腿卸在了地面。就象放置一件轻巧的物件一般轻轻松松稳稳当当。
千钧之力,不在话下。那马也在此时明显变得乖服熨贴了。
皆空定睛细看,马上坐着的原是位十多岁的姑娘,不由眼前一亮——只因这马与这人生得皆是出奇的漂亮。
那马是红鬃烈马,全身红色鬃毛被风吹动如同冉冉升腾的烈焰。
那姑娘着一身窄袖缀金线花纹的红裙,髦发垂眉浓密乌黑,樱嘴小鼻,玲珑娇俏。
猝然间撞上来一骑,红马红人儿又可谓是惊艳绝纶,让整日里面对一群和尚的皆空一时怔住。
姑娘本顽皮,先前她在马上好一阵前仰后翻险些没落下马来,亏得是个练功之人,否则就很狼狈了。
迎面撞上的这个不知何来的山野和尚,居然毫不费力地卸下了自己的惊马,姑娘心底虽然甚是惊奇,却不忘有意使坏,竟故作滚落马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赖来。
“哪来的臭和尚?会不会走路?害我摔伤了腿。”言罢,姑娘双手抚膝假声哼哼,“哎呦,哎呦……”
纵然她的举动太假,“”心善的皆空宁可信之,便好心弯腰伸手去搀扶。
不料姑娘一甩手,“去去去!你个野和尚,也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吗?你在这荒山野岭托钵化缘吗?依我看,还不知是哪来的强盗假扮的和尚,想打劫呀!”
姑娘嘴真快,一番话说得如同扔过来一串石子,皆空当即被砸了个呆若木鸡。
本想扶她,也没有想到男女之别,让她这么一说,倒是脸热起来,“阿弥陀佛,小僧失礼,请姑娘勿要介意!”
“咯咯……”
姑娘脸上却乐开了一朵花,露出几颗玉白的牙齿和如花般的笑靥,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却偷偷地向和尚脸上瞧去,口里仍不忘讥笑一句,“原是个傻和尚。”
马蹄声又响,来的是一队马帮。
一番鲜艳的旌旗上绣“金钱帮”三个金色大字分外眼热。
皆空记忆犹新,金钱帮就是那年自己和了无长老在狼牙谷见到过的马帮,呆瓜头原本就是这金钱帮的人。
只见马帮为首一位年轻人,身上银缎绸袍,腰间青丝玉扣,脚蹬黑面马靴,服饰颇为讲究。他生得虎目剑眉,面庞方正,身背大刀,跨下白马一匹。
“伤到没有?”话未落音,人马已至,“如意呀如意!我说不带你来,你偏要来,你若又生出什乱子,让父亲责怪可不关我什么事。”
姑娘嘟嘟嘴,伸伸手脚向哥哥示道:“谁要你管,我好着呢!”
男子又向皆空抱拳,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道:“惊扰了师傅,实在抱歉!”
皆空释然,正待与他客气,那被唤作如意的姑娘撅嘴抢白道:“道什么歉,就是他挡了本小姐的路,才让马受了惊,险些将我摔伤!”
但她显然还是有些心虚,很快转移话题,“哥,这马真快!”
这时,后面一位高瘦的青衣汉子也已纵马跟了过来,爽朗一笑道:“有多快呀?是不是快得想停都停不下来呀?”
“方叔叔,方舵主,你输了!”如意姑娘得意地扬了扬手中马鞭,“等到了北方分舵,你可要兑现之前的承诺,请我吃好吃的。”
青衣汉子摆手摇头,一脸怪笑,“哈哈!不是我方天成耍赖,你的马虽然跑得快,但是已经失控了,要不是这位小师傅帮忙,都不知后果会怎样?少主,你来评评理,我这个算不算输?”
做人兄长的这位挠了挠头,一脸为难之色,“算不算输我不知道,但是之前我只听到你们两个比的是谁更快,至于马失控了怎么算……好像倒没有提到过……”
姑娘不失时机地拍手,“是啦!没提过,那就是我赢罗!”
“少主,小姐,”方天成故作委屈之状,无可奈何地笑道:“你们兄妹俩摆明了是在合伙算计我呀!行,我请,我请还不行吗?”
姑娘仍不依不饶地抬手道:“记得要用你的私钱,不得用帮里的钱哟!”
“少主,你瞧瞧,小姐可比你和帮主厉害多了!”方天成与那年轻少主对望一眼,会心一笑。
年轻男子遂不再理会妹妹,只与皆空说话,“想必是这位师傅帮了小妹,敢问法号,理当图报!”
皆空抬手,淡然笑道:“小僧法号皆空,此乃小事,何足言谢!”
“我这妹子,天生任性,爱胡闹,你可别介意啊!”
皆空望一眼如意,笑而不语。
姑娘朝他做了个鬼脸,昂首哼了一声,便转身上马不再理会。
此时大队人马皆已赶到,年轻男子遂向皆空拱手,“我等先行了,这位师傅,咱们后会有期。”看来这个人虽然年轻,但行事还是颇为谨慎。
皆空合十,目送长长的马帮从身前走过,只见这金钱帮的人都穿着黄褐色的衣袍,精神抖擞。马上驮着一袋袋货物,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待一行人远去不见踪影,他才不慌不忙地赶起路来。
行不多远又听到马蹄声响,一会儿只见那如意小姐又策马回来了这回皆空学得乖觉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所以他干脆躲开些,远远地站到一旁去了,免得姑娘摔下马又赖上自己。
还好,这次姑娘的马没有失控,被她稳稳地停住,“喂,和尚你到哪里去呀?”
皆空见她没礼貌,装做没听见,兀自朝前走。那如意姑娘忙调转马头,夹马追上前方,然后勒转马头挡在皆空前面,“喂,和尚我在问你话,你到底去哪里呀?”
姑娘满脸娇嗔,皆空也没好气地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