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月对雍京皇城很熟,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子都无比熟悉。
所以尽管云似锦让她抓的药很诡异,寻常药铺子里并不常见,她也依然用了最快的时间把药材都买了回来。
只是摄政王府眼下已是多少人瞩目的存在,一举一动都时刻有人关注着,就像朝臣们时刻揣测着帝王的心思一样,不敢有丝毫疏忽懈怠。
所以从云似锦下午堂而皇之地走进摄政王府开始,不管是宫里的太后,还是大长公主府母女,亦或者是帝京其他权贵世家的千金小姐,个个如坐针毡,恨不得即刻带着人冲到摄政王府,把那个迫不及待投怀送抱的云氏女大卸八块。
然而安宁公主在太后的约束下耐住性子,安平郡主也在大长公主母亲的压制下不得不跺脚忍耐,其他人同样选择静观其变。
天色越晚,迟迟不见云氏女离开,被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人就越多。
只是没人能准确探听王府内部的消息,只知道傍晚时分王府女护卫冥月出去抓药——于是众人纷纷猜测,冥月抓的是什么药?
摄政王病了?
还是那个云氏女身体不适?
冥月抓完药离开之后,她去的那间药铺很快就有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去询问,当他们得知冥月所买之药材是用来补血之后,各种猜测结论纷纷出炉。
临近亥时,冥月又出去一次抓药。
各宫各府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人手快不够用了,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耳朵贴在摄政王府的大门上,不敢错过一丝风吹草动,然而出动的人再多,得到的消息却始终有限。
除了冥月出府两次抓药之外,其他没有丝毫可供判断价值的线索,只是云氏女逗留王府时间太长,便无法控制地引起一轮又一轮夹杂着怒火和嫉妒的猜测。
而引起这些臆测的云似锦却并不在意外面的动静,在冥月把她需要的药材都买回来之后,转身走进寝殿,看见容微已经沐浴结束,换上了一身宽松雪白的寝衣,靠在刚换完被褥的床上敛眸不语,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俊美矜贵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没有血色的苍白。
“你身体里的蛊毒今晚应该不会再发作。”云似锦提着七小包药材,声音疏淡,“明日一早我来给王爷换药,今晚好好休息。”
容微闻言,没什么情绪地抬眸看她一眼,须臾淡道:“忙了半日,你应该还没用晚膳。”
“非但晚膳没用,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云似锦语气闲适,“摄政王府这般待客之道,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容微抿唇:“是本王的疏忽。”
云似锦淡笑:“不过也能理解,想来这大雍朝还没有谁值得摄政王费心招待。”
容微起身:“我现在就让他们传膳——”
“不用。”云似锦打断他的安排,“我先回凤凰居,今晚不会饿着肚子的,王爷大可放心。”
容微闻言,身体缓缓靠回了床头。
“王爷给我准备的府邸很大,既宽敞,风景也好,简直是人间仙境。”云似锦语气淡淡,“只是‘凤凰居’这三个字,让人觉得古怪。”
容微道:“凤凰居所,何处古怪?”
凤凰居所?
云似锦沉默片刻:“看来是我不该住。”
“凤凰居是本王送给你的聘礼。”容微道,“本王知道你跟云家没什么感情,所以聘礼不会送往云城,雍京除了你居住的府邸,还有一间珠宝楼也是送给你的,一间票号,一间绸缎庄子,冥月、冥霜等四个护卫,以及本王这府里——”
“等等。”云似锦挑眉,“如此大手笔的聘礼,王爷倒真是舍得。”
寻常男人成亲,大多准备二十四抬、三十六抬或者四十八抬聘礼,富贵之家有超过一百抬,皇子亲王成亲则更多,聘礼大多以金银玉器、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和书籍为主,箱子越多越能撑起排场,彰显家族底气和对妻子的重视。
没想到摄政王更阔绰,上来就是一间珠宝楼,一间绸缎庄子,甚至连票号都舍得送,这是把整个身家都送给她?
“只要你愿意嫁,本王什么都愿意给。”容微平静说道,“不管是什么。”
云似锦静默片刻,漫不经心地淡笑:“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容微道,“就算你要大雍江山,本王也可以即刻废帝,把江山送给你。”
他脸色虽苍白虚弱,说出的这句话却极为认真,没有一丝一毫戏弄的成分。
就好像那张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坐上去的椅子,在他眼里就只是个物件,值钱些的物件,想送就送,想给谁就给谁,心里没有家国社稷,眼中没有君臣尊卑。
任性到了极致,也狂妄悖逆到了极致。
云似锦微默,像是并不觉得意外。
对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始终一副泰然处之的表情:“王爷可以送给其他人。听说大雍帝都倾慕摄政王的贵女不知凡几,送给她们其中任何一人,都足以让那些贵女们欣喜若狂,从此对王爷死心塌地,把王爷当成天神一般供着。”
“可她们都不是云似锦。”容微波澜不惊,“本王想娶的妻子是你,不是她们任何一人。”
云似锦淡道:“那王爷就慢慢想着吧。”
说完,举了举手里的药包,意思是她要回去配药了:“我先告辞。”
容微没说话,目送着她转身离开,浓黑幽沉的瞳眸一瞬不瞬凝视她纤长细瘦的身影,殿内跳跃的烛火映在他深潭似的眼底,忽明忽灭,晦暗难测。
平静幽深之中却有一抹似是镌刻入骨的执着如影随形,无法割舍。
云似锦没看到。
就算看到了,她大概也只会嗤之以鼻。
冥月见她要离开,跟冥霜二人不发一语地跟上,此时心里已经清楚自家王爷度过了危险,终于不那么担心了。
云似锦一路往王府大门方向走去,没再中途折返,很快到了大门外,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甫一行驶起来,立即就有人从暗处匆匆转身离开,大概是回自家主子面前禀报消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