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坤宁宫时,见皇后正面色端然坐于正坐之上。
她梳着‘凤鸣九天’的发饰,妆容精致利落。身着黄色缂丝水墨水仙纹上羊下灰鼠皮氅衣,氅衣面料缂织水墨仙纹图案,构图疏朗有致,运梭技法娴熟流畅,虽工艺繁复,却一丝不苟。水仙枝叶舒展婀娜,和谐自然。面料设色为深浅墨色,淡雅不失华丽,颇具淡而隽永,雅而不薄的风韵。
这般精致华贵装扮与旁的嫔妃素衣倦容相比,实能显出皇后气派。
待众嫔妃陆续入殿,齐向皇后福礼落座后,皇后才缓缓道:“前些日子,闹得宫中沸沸扬扬人人自危的恶疾之事,如今总算是有了眉目。”
秀妍护着自己的小腹,取了热茶尽了一盏才道:“嫔妾听说疫情已经稳住了,合宫除了阿哥所外,便再无旁处染疾了,也算得不幸中的万幸。”
柔嘉捂着心口,接道:“是了,这些日子可吓坏嫔妾了,自打皇后娘娘免了请安,嫔妾日日连大门也不敢迈出一步。”
皇后淡淡一笑,颔首道:“疫情是止住了,可这事却蹊跷。皇上已命大理寺连同刑部、太医院,共查此事,如今也有了眉目。”倏地,她神色一凛,冷道:“原以为此事是天灾,却不想乃是**所致。”
这一语出,四下哗然声不止,云杉更落泪痛哭道:“娘娘此话当真?可不知是谁心思这般歹毒,连喂养皇嗣的乳母也要加害?”
皇后道:“那人心思岂止于此?怕是要夺了皇嗣的命去!”说着,她睇了婉媃一眼:“婉嫔,你说呢?”
婉媃心中一紧,便知此事定是又要冲着自己而来。
她轻巧一笑,挑眉看向皇后:“娘娘何必向嫔妾有此一问?若此事真为人为,此人定是歹毒的紧,断留不得。”
皇后冷哼一声,搓动着手上的翡翠护甲,口中淡淡道:“婉嫔所言极是,若此事乃人为,那人断断留不得。”
秀妍瞥了皇后一眼,见她欲盖弥彰,有些不耐烦道:“皇后娘娘一早召了嫔妾们来,无谓是要咱们陪着娘娘逗乐子吧?既然有了眉目,不妨直说,这般欲盖弥彰好不痛快。”
清月见秀妍得了子嗣又复了从前目中无人的模样,于是斥道:“荣贵人,皇后娘娘与娴嫔说话,怎有你回嘴的份儿?”
秀妍轻巧一笑,斜她一眼:“我与皇后娘娘说话,哪又有你回嘴的份儿?”
清月一时语塞,只待皇后咳嗽了一声,才止了二人争辩:“好了,本宫连夜听了刑部的说辞,未合眼便召集了姐妹们来,想着就是将此事头一份告诉你们。连着皇上那儿,本宫也还未着人去请。因着早朝事忙,无谓让皇上忧心。”
皇后说着一扬手,立在门前的康福寿颔首应下,高声向外呼道:“将人带进来。”
众人目光齐齐探向殿门口,只见两名太监压着一面生嬷嬷入内,呵斥她跪下。
嬷嬷方一跪地,便冲皇后磕头如捣蒜,口中直呼娘娘饶命。
懿妃见了那嬷嬷,扬起娟子捂一捂鼻尖道:“便是此人?”
皇后道:“此人是负责乳母们膳食的嬷嬷,虽有失察之职,但比之幕后心思歹毒之人,却是不及十之一。”她敛正容色,冲那嬷嬷厉声道:“抬起头来,将你所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众嫔妃们。”
嬷嬷神色畏缩,应了皇后的话后,结巴道:“这......乳母们一饮一食,本是由着御膳房供给。可两月前.......”她目光倏地转向婉媃,接道:“两月前,婉嫔娘娘曾来寻过奴婢,说御膳房的吃食不可口,乳母们总进的不多,于是便从自己宫里小厨房做了可口无盐又好出奶水的吃食送来给乳母们食用。奴婢虽三日里有两日也都样样菜式试着,妥当后才交给乳母们进食,可是......可是也总有疏漏,想来便是如此,才让婉嫔娘娘,有了可乘之机。”
她这话惊得众人面色惨白,倒是婉媃似是料到了一般,俯身冷眼睇她良久,才悠悠道:“哦?那嬷嬷当真是疏忽了。吃食虽是本宫送去的不假,可本宫何时寻过你,说过那些话?”
“娘娘莫要不认,您日日往阿哥所送来吃食,这是合宫都知晓的事,奴婢还能冤了您?”嬷嬷说着突然涕泗横流:“奴婢便是信了您菩萨面孔,怎知娘娘心思如此歹毒。若是皇嗣有个三长两短,奴婢这条命,也不要了!”
婉媃被她这话说得扬起一记冷笑,端坐了身子,口中淡淡道:“你要死便去死,还在这儿说嘴什么?”
嬷嬷显然未料到婉媃会如此淡定回她的话,自己倒有些结巴道:“娘娘.......娘娘,奴婢便是为着留下这条命,指认您!”
婉媃轻描淡写‘哦’了一声,而后再不看她:“你如今要指认也指认完了,既然一心求死,那便拖出去杖毙吧。”
那嬷嬷疯魔似求着皇后饶命,皇后面色一沉,看向婉媃道:“婉嫔,你这是要杀人灭口?”
“皇后娘娘不会指望一个奴婢的几句闲言碎语,便要问了臣妾的罪吧?”
“自然不会。”皇后抬手命康福寿将手中拿着的记案呈上来,而后翻阅两下,倏地将其掷到地上:“你自己看。”
云蝉上前正欲捡起记案,却被一旁坐着的云杉一把夺了去,念道:“留存阿哥所婉嫔所赐吃食,其内皆含疠风病邪,乳母食之,病从口入,祸连皇嗣。”
她近乎是言语颤抖念了几句,便遏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快两步走至婉媃身旁,举手便想挥她一记耳光。
婉媃拂袖一拦,反重重一巴掌打在云杉脸上,喝道:“云常在可别错了主意,你这一耳光下去,本宫命人打发了你去慎刑司也不为过!”
“你......”云杉捂着烧红的脸颊怒道:“你谋害皇嗣居心不良!我知你心中因着你我旧怨含着一口怨气,可稚子无辜,你如何忍心?”
她话方落,便见婉媃又是重重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
众嫔妃见此举议论纷纷,皇后沉声道:“婉嫔,你疯了?云常在好歹也是皇上嫔妃,你如何能打她?”
“是吗?”婉媃眉毛一飞,无奈笑道:“嫔妾总记得云杉从前伺候嫔妾的时候,倒忘了她如今的身份这般贵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