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鹊本就是个嘴碎的奴才,得了云杉的令,巴巴儿地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本是一桩小事,却在紫禁城天还没亮透前,便传得人尽皆知。
这日请安时,一向勤谨的云杉刻意来迟,待满座嫔妃闲话了半晌时,她才徐徐入殿。
她一改原先丧子时的素净穿着,换了一身海棠红色纱绣百花纹单氅衣。
氅衣为海棠红色织锦纱面料,织造精致。全身纳纹纱绣牵牛花、玉兰花、绣球、海棠、牡丹、石竹、栀子、菊花、藤萝等四季花卉二十余种,不惧疏朗,设色柔和雅致,衬得她容色姣好。
她径直走向殿中,向皇后福一福礼,朗声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嫔妾请安来迟,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挑眉看她良久,才道:“起来吧,你伺候圣上辛苦,晚来些也无妨。”
云杉起身入座,故作惊讶道:“娘娘知道了?”
一旁的秀妍嗤笑一声,上下扫视着她,冷道:“你宫里那没脸面的宫女逢人便说,不就是想要合宫都知道你那份荣宠吗?再瞧你今日簪金带银,装扮艳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做作样子,是要给皇后看呢。”
“皇上一时心性也是有的。”皇后端然道,而后瞥了婉媃一眼:“婉嫔,你可别因此事,与皇上生了隔阂。”
婉媃颔首,不以为然道:“大家都是姐妹,皇上宠爱谁,嫔妾心中都替她高兴,又怎会因此与皇上生了嫌隙?”她说着,目光悠悠投在了云杉身上:“不止如此,昨日皇上在嫔妾那时,闻听妹妹梦魇,可好一番担心。更让嫔妾送妹妹一份大礼,可这礼,需得皇后娘娘许了才行。”
皇后‘哦’了一声奇道:“何事且说来听听。”
“皇上惦记着云常在的身子,想着要她搬去延禧宫居住,想着那里宽敞些,也适合云常在养养身子。”
听了这话,安贵人还没等皇后开腔,便出言阻道:“这怎成?我与董答应分居延禧宫偏殿,哪里还有云常在容身之所?她若搬来,难不成是要居了主殿吗?”
婉媃摇头:“安贵人哪里的话,云常在位份比你还低些,怎能居主殿?皇上的意思是,要董答应搬来长春宫,云常在便挪去她从前住处。”
董文茵听了这消息欢喜极了,忙笑着对婉媃道:“如此甚好,我正愁日日离着婉姐姐偏远,平日里想要闲话也颇费脚程。我与婉姐姐入宫便是同住的情谊,现下兜了一大圈又能再度同宫而住,当真是喜事呢。”
皇后思忖片刻,本不想应下此事。云杉也就因着与婉媃同住可以窥探她的心思还与自己有些用处,如今若要挪去了旁出,长春宫中便再无人可用。
可婉媃话从口出前,便已向自己言明这事是皇上的意思,她总不能违抗皇上口谕,于是话锋一转,忧思道:“事虽好,可眼下长春宫的惠贵人有着身孕,此时让云常在挪宫,动静未免大了些,倘若是惊了惠贵人的胎可就不好了。不若等来日惠贵人诞下麟儿,再挪宫也不迟。”
婉媃自然听得出皇后的意思,可她却不想给皇后这个面子,于是端坐身子,信手取了茶盏撇去其上茶沫,口中淡淡道:“皇上的意思原也不用那么麻烦,只需挪人不挪宫就成,如此只需她二人带些贴身的东西换了宫室,便可住下。”
云杉不悦道:“这怎成?我殿里是常在位份的摆设,董答应殿里是答应位份的摆设,这......”
秀妍低眉抚了抚自己愈发隆起的小腹,神色恣肆道:“这答应和常在日常供奉也差不到哪里去,云常在还没怎地就这般在乎其自己的荣华富贵了?这话若要皇上听了去,难免要训斥你不安分。”
容悦亦笑着搭腔:“管她答应还是常在,总比从前你住的庑房要好上许多,再者如今你圣宠优渥,哪日晋了嫔位居了一宫主殿,顶好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那日因着众嫔妃七嘴八舌的附议,皇后只好允了董文茵与云杉挪宫的事。
回到长春宫后,云杉带着莹鹊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贴身物什。
她心中憋着一股怒火无处宣泄,莹鹊将衣物收拾妥帖后劝道:“小主,其实细细想来挪宫也好,免得您常日与婉嫔住在一起,她总寻着您的错处。”
云杉一把将桌上摆着的碗碟摔在地上,怒道:“延禧宫的安贵人像是患了失心疯一般,没日没夜在宫里烧香拜佛祭奠她那个死了的孩子!皇上本就不待见她,如今我挪去那儿晦气地方,往后的日子怕更要难过!这事都怪钮祜禄婉媃那个贱人!若不是她向皇上说嘴,本宫怎会......”
她这叫喊声极大,吓得莹鹊连忙要她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
这话还未落,便听殿外传来婉媃幽幽叹息声:“你晦气不晦气本宫不知,本宫只知你与安贵人患了一样喜欢梦魇的病,两人一起在宫里养着,总也是个照应。”
云杉吓得捂住口鼻不敢再出声,直至殿外没了动静,才惊魂未定喘了几口粗气。
她慎重从塌下取出了一包香药交给云蝉,无奈叹道:“这东西拿好,承宠与否,往后还都指着它呢。”
那香药原是慧妃自己藏在殿中,后来慧妃事败,婉媃入住长春宫时,云杉便偷摸将此物偷了据为己有。
可挪宫后的日子,她便是有这香药,也无处可使。
自她搬入延禧宫后,皇上果真如她所言,便再为与她私下里单独见过面。
且安贵人不比她这装出来的梦魇之症,而是切实的为着失子身上。
她夜夜哭喊大闹,扰得云杉无一夜得以安枕,只有靠着服食从太医院取来的安神药才可勉强入睡。
这一日安贵人闹到了尽子时才安生下来,云杉方要入眠,却听她殿内又传出了哭嚎声。
云杉大怒,起身便要去她殿内与她理论,可莹鹊却将她拦了下来:“小主,安贵人位份在您之上,你这样去,怕是要吃苦头。”
云杉思虑良久,似是想到了什么,凝眸向莹鹊问道:“安贵人如此,便只是因着自己腹中龙嗣是被慧妃暗害而死?”
莹鹊颔首,云杉阴沉一笑,挑眉道:“她若知道背后是皇后指使,也就无需有劲没处使日日跟自己较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