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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媃传 第七十一章 寒食(一)

作者:辛夷阑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1-10-15 08:44:52

一连数日,入夜后宫人总能听见坤宁宫传来的凄厉哭喊声。

皇后被鬼魅一说吓得不轻,日日往宝华殿焚香祈福,更从大师那儿求了许多桃枝符纸回来驱邪避凶。

坤宁宫内外多了许多的太监于侍卫,便是从前皇上未离宫时,乾清宫也没有如此大的阵仗。她宫里更日夜都燃着宫灯烛火,即便是就寝身边也需立着三五宫女,手中持着桃枝,夜不能寐替她驱邪。

这日于翊坤宫向懿妃请安后,婉媃与容悦结伴去坤宁宫探病皇后。

这才一入殿,便见寝殿帘子换了绘满符咒的帘子,那符咒密密麻麻如蜿蜒的毒蛇盘旋其上,让人看了不觉暗暗发怵。满殿里檀香燃了不知多少,殿内烟气缭绕,熏得人咳声连连。

容悦捂着鼻子,摇头蹙眉道:“头先里我来时还未有这般夸张,你瞅瞅这宫里满地的符纸桃枝蒜头,哪里还有半分中宫寝殿的样子?皇后娘娘这般下去,若传入朝臣耳中,可当如何?”

婉媃随手捡起一张符咒,瞧着上面朱笔的满文佛语,淡淡一笑:“鬼魅神魔皆在人心,若不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自该夜半敲门也不惊。整这些个虚妄事有何用?承祜到底还是她自己的孩子,那鬼魂来寻她,为人母的该欣喜才对,姐姐瞧她怕成那样,焉知不是心中觉得承祜的死,有着自己的缘由在?”

容悦见婉媃立在人头攒动的坤宁宫也敢如此公然议论皇后,忙扬起娟子在她嘴上拂了一拂,蹙眉压低了声音道:“人多口杂的,少说两句吧。”

二人掀帘入内时,皇后正披散着满头乌发侧卧在榻上,婉媃与容悦请安时她只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再没言语。

婉媃见她脸色蜡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榻前供了个钟馗石像,边上还围了一圈辟邪的玛瑙珠子,不觉有些可笑。

她本是翱翔九天上的凤鸟,如今一朝病弱,竟胆小如燕雀,实在令人唏嘘。

容悦面露几分关切,行至皇后榻前问道:“娘娘如今气色一日不如一日,太医瞧了半晌这病也没个进展,不若将此事报给皇上吧?”

殿内烟气弥漫,皇后眼皮沉重抬起瞥了容悦一眼,摇头气虚道:“这鬼魅一事又岂是太医可以医治的。皇上素来厌烦神鬼一说,还是莫要令他烦忧了。”

容悦听着她这话凄凉,正欲劝慰,却见云杉端了一凤纹青玉碗来,其内呈着明黄色的汤药还在徐徐冒着热气。她向婉媃与容悦微微欠身福礼,而后向皇后恭敬道:“皇后娘娘,今日的安神汤药熬好了,嫔妾侍奉您进药吧。”

皇后点头诺下,清月殷勤将皇后搀扶起身,云杉拿了个玉匙,将汤药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待温度适宜了才一匙一匙的送入皇后口中。

婉媃冷眼瞧着她,不觉含了一丝苦笑。

从前在府邸时,云杉伺候自己也如这般贴心细致,如今换了主子攀了高枝,伺候的也更为殷勤些。只是自己待她如此亲好也感化不了她的虎狼之心,而皇后则十分有可能便是害死了她孩子的罪魁祸首,她这性子,如何能不计前嫌甘为人婢?

不多时,皇后进完汤药后,直言自己有些疲了,便打发了婉媃与容悦退下。

二人方出殿内,便听皇后在宫中疯魔般喊叫:“你别过来,你别找本宫,与本宫无干!”

听了动静二人折返回去,见皇后瑟缩在床角,淌了满身淋漓大汗,更将榻上被衾暖枕随手取来胡乱丢在地上,满脸惊恐指着窗前:“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纠缠本宫不放!”她惊得大叫,拉扯着清月与云杉挡在她身前,口中语无伦次交代着:“快,你替本宫跟承祜说,本宫是无心的,本宫对不住他,叫他早些去投胎,莫再缠着本宫了!”

婉媃与容悦齐齐向着皇后所指窗外探去,除却一片静好春色外,窗外并无异样。

何以皇后会如此惊惧?她究竟又看到了什么?

即便是有鬼魅一说,可青天白日的,便是厉鬼也不敢如此猖狂,满宫里进出的宫人数不胜数,为何只她一人瞧得见?

容悦见皇后疯魔的厉害,本想上前帮衬着,可婉媃却拉了她衣襟一把,摇头低声道:“皇后娘娘那样怕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陡然上前反倒会惊了她。清月与云杉是伺候她惯了的,姐姐便莫理这闲事了。”

那日婉媃回宫后,正巧赶上白长卿来为她请平安脉,她近日总是倦怠,眼见着已经五月天儿了还是犯着春困,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入春以来本宫总是嗜睡,一日里有一半时辰都卧在榻上,可有何不妥?”

白长卿拱手一拜,笑道:“娘娘无碍,只是有些气虚,微臣开些补气血的汤药,娘娘服上几剂,这症状便得以缓解。”

婉媃颔首,正巧此时云蝉手中捧着一碗桂花银耳甜羹掀帘入内,见白长卿在,略略点头已示福礼,而后将玉碗摆在婉媃手边案上:“娘娘,这是霜若姑姑新制的她家乡小食,您尝尝看可还合胃口?”

婉媃瞥了那汤羹一眼,其上热气腾腾,有着与日间在皇后宫中所见汤药一般的明黄色。她拿着玉匙搅动着汤羹,心下暗暗思忖着。

今日皇后本只是体虚乏力,可并无旁的不妥。反倒是云杉侍奉她进了汤药后,不多时便发了疯症见了鬼魅。

按理说即便皇后心中有鬼,可她做下伤阴鸷的事又哪里只这一件?何以偏偏此时生了臆症?按理说这见鬼一说本是最先从云杉口中传出,如今她倒像没事人一样,反倒皇后病情愈演愈烈?

莫不是问题出在了皇后日常吃食上?

她思绪一定,将汤羹撂下,凝眉向白长卿问道:“白太医见多识广,可知这世上有何药物,可令人食之生幻?”

白长卿闭眸思虑片刻,颔首答:“有一剂药,名曰寒食散,却有娘娘所言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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