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媃扬眉睇她一眼,不紧不慢道:“珞常在自然不会加害仁孝皇后,这宫中从来也没有过谁人想加害仁孝皇后,从始至终旁人想害的,都是嫔妾罢了。”
皇上目光渐复了一缕柔情望着婉媃:“婉儿这话说得伤怀,朕并非不信你,只是事出在你宫里,若不详查,也难还你清白。”
婉媃颔首倩笑道:“嫔妾又何曾怪过皇上?皇上待嫔妾的心意嫔妾心中知晓,这事儿冲着嫔妾而来,皇上一时难以分辨也是有的。”
其实她心里哪里不知这事皇上定是疑心了她才会如此决绝处置?
只是入宫数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名稚嫩懵懂的少女,以为真心待人便能换来真心。
她的夫君是大清天子,他若能全然信一人,那这大清,怕迟早也要亡在他手中。
她此刻心中并无怨气,更多的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懂得设身处地的去替皇上着想。
更何况此事一早便是由她安排下的,若是皇上隐忍不发,她倒不知这后来的戏要如何唱下去。
珞馥见她对着皇上撒娇使媚心中一阵恶心,自然口中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婉嫔娘娘说这些有何用?嫔妾没那个心思,这人偶总是有人做下的。若不是你有心加害长姐,这人偶怎会出现在你宫中?”
婉媃扬起一对梨涡,朝着珞馥桀然一笑。那笑意带着几分嘲弄与不屑,接踵而来的,便是她语气坚决的发问:“珞常在怕是不熟知造办处那些奴才的性子,因着仁孝皇后大丧,宫中供奉的白布绣纹,一律由着明绣改为了暗绣。”她说着唤了琳兰上前,拿着那人偶给在场的诸位嫔妃细看:“大家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些事还是能分清的。且看看,那人偶上的绣纹,是明绣还是暗绣?”
懿妃与容悦位份最为尊崇,便是由她二人先观。
懿妃一眼便瞧出那人偶上的绣纹乃是暗绣针发,针脚藏在不显眼处不说,连着绣纹也只用了比白线稍重一色的重白线,若是不明就里的人不懂细查细验,可不是要将这布料与从前宫中未有大丧之事时所用布料弄混了去。
她正思虑着,但听容悦沉声向皇上进言:“皇上,此布料确是暗绣针法,造办处当值的嬷嬷们皆可为证。”
说话间,人偶已然传阅了大半嫔妃,众人皆附议容悦的说辞。
珞馥神色遽然局促,一时冷汗淋漓而下,像是阴雨天时雨水卷了屋檐上的灰尘浑浊滴下,令她精致的妆容登时化了去,平添了几分油腻之感。
婉媃向前逼近她两步,声线轻绵却暗藏锋芒道:“珞常在,本宫想问问你。本宫做这人偶既是要害了仁孝皇后与皇嗣的性命去,何以会在仁孝皇后薨逝之后,才做这人偶?且你自己瞧瞧,那布料内里还是崭新的,仁孝皇后薨逝距今已有一年之期,那人偶若是一直埋在本宫宫中,何以会尘埃不染?”
“这.......那你.......”珞馥言语明显结巴起来,她眉宇间含着一丝惊愕,谈吐不清道:“那这东西,也有可能是......”
“也有可能是什么?本宫即要害人,如今仁孝皇后薨逝,你以为本宫还会留着这罪证来等你问罪吗?”婉媃近乎是贴在珞馥的面儿上肃声问出了这一句,珞馥踉跄向后退了几步,神情恍惚跌坐在地上。
婉媃不屑一笑,回首跪地向皇上诉道:“皇上,如今这事儿已然明了,有人以人偶行巫蛊之术不假,可那人要害的却不是仁孝皇后,而是嫔妾。”
珞馥瞧着皇上怒色满容盯着自己,忙尖叫失声道:“皇上明察!此事与嫔妾无关!嫔妾是被人冤枉的!”她双目星芒一闪,似是警觉醒悟了何事,于是喘着粗气瞪向婉媃怒道:“是你,是你布局引我入瓮!这人偶是你做下,为着冤枉我陷害你!一定是人!你......”
“贱妇!”皇上赫然起身,向着跪地的珞馥肩上狠狠踢了一脚:“淑嫜是你亲姐!如此狠毒,也配为人?”
珞馥磕头如捣蒜,抽泣着又哭又喊:“皇上,此事与嫔妾无关!嫔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还望皇上明鉴!”
“皇上明鉴?”懿妃泠然一笑,一缕淡淡的冷色凝于面上,衬着暖明日光隐有讥色:“本宫记得前朝有一典故,从前唐高宗的王皇后,便是因着武后恶意陷害,将巫蛊木偶藏于王皇后被衾之内,待到布局完成,武后则让王皇后的贴身宫女向高宗告发此事,直言王皇后因对皇帝、武后、已经武后早殇的公主不满,在寝殿内行巫蛊之术欲进行加害。高宗听后龙颜大怒,在这名宫女的指引下巡检了巫蛊木偶,从而导致王皇后被废。”
珞馥大惊失色,还未等她回过神来,懿妃又犀利道:“珞常在博古通今学以致用,果真是同仁孝皇后一般聪慧。只可惜,这聪慧机敏用错了地方!”
远远在一旁瞧着局势反转的曦嬅面色略有些不自然,她凝眸看着婉媃与懿妃,心中不觉升起了一个疑影。半晌,见珞馥哭的伤情,她忍不住劝慰两句:“皇上,珞常在也是一时糊涂错了主意,还请您从轻发落吧。”
珞馥听了曦嬅这话更是瞠目结舌,她回首死死盯着她,愤然道:“安贵人,你与我......”
“珞常在,你可别在御前说错了话,仔细皇上盛怒牵连你母家!”曦嬅不等珞馥的话出口,忙沉声打断了她:“我知道你一直疑心仁孝皇后的死是为人所害,又因着婉嫔娘娘得宠你心中不豫,可再怎样,你也不能做出此等株连九族的错事来呐!”
“你信口雌黄!我没做过!我没有!”珞馥的嘶吼声已近疯魔,听得人汗毛直立:“我与长姐情谊深厚,我再怎么恨婉嫔,我也不会拿着长姐的薨逝去构陷她!”
容悦眼中闪过锋芒,瞧着哭天抢地的珞馥冷冷叹道:“大家伙儿都听见了,是她自己认了她妒恨婉嫔,如此说来,她能做下此事,也不算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