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胸口翻腾一阵恶心,究竟是谁,仍在背后存着这样的心思?
婉媃目光空洞望着四面冷冰墙壁,口中轻缓向云蝉一句:“对不住,是本宫牵连了你。”
云蝉满面油腻,汗水仍止不住滚落,她目光些许涣散,可仍探得出其中的几分坚毅:“娘娘,这事原是奴婢错了主意,是奴婢对不住您。”
婉媃忽而一指置于云蝉唇间,眉目一挑示意她收声,而后回首向太医肃声道:“你说的这些事儿本宫知晓了,是非如何,自有皇上与皇后论断,你且退下吧。”
见他走远,婉媃轻缓撩开容悦蓬乱的发丝,沉声道:“本宫信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儿,你放心,你既是冤枉的,本宫定会让你安然无恙走出这慎刑司。”
云蝉缓缓摇头,充斥了一脸无助的绝望:“娘娘,莫要为了奴婢伤神了。折奴婢一人不可惜,奴婢......”她略带苦笑:“生时不能与他在一起,若是这般皇上论罪处死,到底也算同日赴黄泉,总不算憾事。”
“胡言乱语!”婉媃抹去她眼下泪渍,将她累极的身子平平放在草席上,又命霜若快些回宫取了被衾来。
这一切吩咐妥当,才迫使云蝉与她面面相觑,字字落地如磐石道:“你与白长卿,不过是这宫中最普通的宫人,这事儿如何会是冲着你们来的?想来你二人情好的事儿,势必为有心人所知。且用着这般由头,要将你二人于本宫身边铲除而去。可到底她未算到,你二人都是重清白之人,断不会生出那般苟且之事,也正因你自持端然,本宫才有法子救你出水火。这事儿虽说如今闹起来,两宫太后与皇上皆盯着不放,是不好办。可本宫若顺着她心意将你除去,明日落得如此田地的,便极有可能是本宫。”
那边厢,慈宁宫正里外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嫔妃与太医多在殿内侍奉着,满宫宫人满面焦急神色齐齐侯在殿外。
容悦与莲心来时,正巧与理完国事匆匆赶来的皇上遇上,见皇上忧思满面,容悦便劝慰道:“皇上安心,太皇太后吉人天相,定会无虞。”
皇上微一颔首,与容悦并肩入内。
人方入宫,便见珞馥正跪在庭院正中,烈日当头晒着,虽是秋日人也蒙了细密一层汗渍。
珞馥余光扫见一抹明黄,知是皇上来,旋即跪膝向前冲皇上连连叩首:“皇上,嫔妾无心之失,还请皇上恕罪,还请皇上......”
话未落,皇上已然越过她,只当见不着她这个人一般径直向殿内行去。
容悦紧随其后,回首瞥了珞馥一眼,唇齿间含的狞笑令珞馥浑身一颤,不寒而栗。
彼时懿德与仁宪太后入内侍奉,其余嫔妃皆落座正殿焦急等候着消息。
梁九功通报一声‘皇上驾到’,嫔妃齐福礼请安。因着关心则乱,皇上连一句平身也未言说,便径直掀帘入了寝殿。
太皇太后正躺在榻上痛苦呻吟着,面色苍白,脖颈间略有青筋暴起。
她本是年老日渐丰腴之人,如今不过发病半日,人竟像虚透了一般,因着吃痛脸上五官狰狞在一团,皱纹遍布活像干枯垂死的梧桐旧树。
“皇祖母如何了?”皇上急切问一句,满宫候着的六名太医,以院判傅卓为首齐齐下跪,道是针灸汤药使尽浑身解数,却仍不见好转。
皇上盛怒,正要发作,却听太皇太后艰难唤了一句:“孙儿,来皇祖母身旁。”
皇上紧两步上前,坐于太皇太后榻沿,双手轻轻置于其太阳穴上轻轻打圈摩挲着:“皇祖母可好些了?”
太皇太后虽口中道甚好,可那愁眉不展的面容分明是在于其说着反话。
容悦见状关切道:“太皇太后,臣妾从前于府邸是学过些同穴按摩的法子,或可舒缓疼痛。”
仁宪太后鼻中一嗤,转了冷色瞧着容悦:“满宫太医皆束手无策,贵妃倒神通广大触类旁通。”
皇上见太皇太后实在苦痛难耐,心力交瘁之时便向容悦道:“你且试试罢。”
容悦颔首诺下,命莲心去取一碗温水来,而后持温水恭谨上前:“太皇太后出了这么些汗,且先进些水,缓一缓神。”
她将玉碗挪至太皇太后唇边,又以身子挡住了众人视线,电光火石间,将事先藏于指甲缝的无色药粉掸入温水之中,送服太皇太后。
待半碗水饮尽,便将碗递给莲心,遂又冲她抬眉使了个眼色,莲心默不作声,持碗退下,寻了个偏僻地界将余下温水倾倒干净。
容悦将太皇太后半个身子扶起倚靠在自己身上,而后卸了护甲,在其额间左按右拿,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果然见太皇太后面色转红,口中呻吟声渐弱,人也渐渐精神起来。
又半刻钟,竟似是大好了一般,欣喜将容悦仍在按摩穴位的手握住,沉声道:“贵妃有心,哀家痛快许多。”
众人大惊,皇上忙命傅卓上前探脉,须臾傅卓面露喜色,跪地一揖道:“奇事!实乃奇事!回皇上,太皇太后脉搏稳健,病邪已褪。”
“果真?”皇上欣喜问道:“皇祖母可还有不适?”
太皇太后浅浅摇头一笑,目光探着容悦直像得了个元宝:“从前竟不知你有如此妙手,合宫太医对着哀家的病灶也是束手无策,偏你不过按了几下,这便好了?”
容悦面颊一红,怯懦道:“原是臣妾糊涂。从前闻听太皇太后患有头风之症,本欲侍奉在侧。但奈何臣妾彼时只是嫔位,哪里又配伺候在太皇太后身侧?若强行之,怕还要遭旁人议论。这才因着私心,令太皇太后多受了这许久的苦。”
皇上沉稳有力的手掌悠缓搭在容悦肩上,面露赞许之色:“贵妃辛苦,日后得你伺候在皇祖母身旁,朕便安心了。”
懿德亦欢喜道:“皇祖母安稳了便好,方才臣妾见您如此,心都慌了去。”
“若不是你那亲妹宫里闹出的风光,皇额娘何至于此?”仁宪太后严色依旧:“如今皇额娘大好,趁着人都在这儿,那般惑乱宫闱之事,也该商议个定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