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容悦与董文茵一同前往婉媃宫中向她贺喜,连有着身孕的李答应也破天荒的移步到了正殿向婉媃示好。
四人在殿内聊着闲话,内务府的人这一下午也没闲着,先是将里里外外开败了的花儿都移了出去,换上了御花园里颜色最艳的摆着。又吆喝人换了旧时陈设,取些越了婉媃位份的精奢物件摆放,婉媃有意推脱,可太监回话是皇上的意思,她只得勉强收下。
自那日御花园共赏库布之后,皇上接连翻了七日婉媃侍寝的牌子,更有两日宿在了乾清宫,令得她一时间风头无两一枝独秀。
这般盛宠自易招惹口舌是非,平日里去翊坤宫与懿妃作陪时也常被提醒锋芒太过,这些道理婉媃哪里又会不知晓,但帝恩难辞,那鸾鸣承恩轿日日瞅准了时辰来迎,她总不能推脱着让敬事房的太监抬着空辇回去复命。
九月二十日逢皇长子承瑞满岁之际,宫里忙碌了近一月在乾清宫布置寿宴,为的便是贺皇上长子满岁之喜。
这日晨起,马佳常在更了一身新制的粉紫绣‘碧盘滚珠’的蜀锦锦衣,清荷绿金挑线罗纱裙,上莲下荷隐喻莲花多子多福。
脖颈手腕戴着的嵌宝金饰璀璨夺目,发上簪着‘蝠落祥云’图案的步摇是前两日她以满语誊抄《女则》奉给太皇太后时赏下的,今日特地佩戴彰显太皇太后对她的青眼疼爱。
如此盛装打扮一番,自然不能孤芳自赏。
于是一早于坤宁宫请安后,便命乳母抱了承瑞来在御花园里晃悠,生怕别人瞧不见她那股得意劲。
可她这番得意也是有所依仗的。满宫里都传着皇上晋她为贵人的旨意已经拟好,只待寿宴上趁着喜事一并传了旨,让她把‘母凭子贵’四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晚膳启宴时,太皇太后风寒未愈如期参宴,着苏麻喇姑向承瑞增了对琉璃如意以表心意。
嫔妃中,除却李答应有孕,纳喇答应脸创未愈,其余皆早早入了乾清宫。
含着董文茵在内,众多新入宫位份低些的姐妹都是打入宫已来头次面见圣颜,也由此一个个打扮的娇俏艳丽。
桌上奉着的珍馐美味也是奢华至极:玉掌献寿、首乌鸡丁、百花翅肚、龙舟镢鱼、松树猴头蘑、墨鱼羹、荷叶膳粥凡此种种菜色二十八道,鲍参翅肚,鲜蔬野味,美酒佳酿一应俱全,光是眼瞧着都已应接不暇,更莫说要道道菜都食知其味了。
正中台上高座摆九龙寿宴扬角桌,边角坠着青卵石制成的福禄葫芦,帝后中间隔一尺,齐肩而坐。
皇后身着姚黄魏紫百花簇牡丹服,双佩正红色小绶,耳戴一耳三钳金宝石榴籽耳坠,盘金凤发髻,含笑端坐主位。
皇上不时与皇后话家常,一副夫妻伉俪琴瑟和谐之景。
次坐懿妃仍是一身绛红色长服,换了山水梅竹图案,雍容却不失淡雅。桌前杯中添着甜菊酿,偶向皇上敬酒一杯。
与懿妃相比,容悦今日打扮稍显素雅,一身翡翠色淡云纹的旗衣,外面搭了件凉纱丝锦挂肩,珠翠配饰也甚少佩戴。
容悦与身旁坐着的慧嫔欢喜叙话,过了片刻才瞧见婉媃捧着个黄纹锦盒入内。
皇上于高坐上瞧了她一眼,笑笑问道:“婉儿怎来得这样晚?”
婉媃回笑请了安,故作神秘不答皇上的话,自顾捧着锦盒到了马佳常在面前。
锦盒轻启,内奉一金边麒麟,双眼镶嵌墨玉,做工极巧栩栩如生。
马佳常在见了忙谢过,从锦盒中取出捧在手上:“好生精致,婉贵人有心了。”
高坐之上,皇后扬一扬手命清月也奉了个如意云纹项圈交在马佳常在手中,马佳常在面儿上装着欣喜,命婢女蝉儿将赏赐好生收着,又做作上前向皇后行跪礼恭敬道:“臣妾替承瑞谢皇后赏赐。”
“忙着替承瑞谢赏,怎知没你的好儿?”皇后温婉一笑,手里撩动着娟子侧目望着皇上:“皇上可把这‘贺礼’也一并送了去罢。”
皇上点头命梁九功宣旨。
梁九功净鞭一挥,在座诸人皆离座下跪听旨。
婉媃余光瞥见,梁九功手中所持圣旨缓缓铺开,上印有祥云图案,且分了红、黄、蓝三色,圣旨两端印有腾飞银龙图案,煞是好看。
“咨尔常在马佳氏,恪恭久效于闺闱,诞育皇长子有功,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册尔为贵人,赐号荣,钦哉。”
荣贵人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行三跪九叩大礼,言语难掩欣喜道:“臣妾叩谢皇上,太皇太后圣恩,原吾皇万岁万福,太皇太后福康永至!”
皇上浅吟一声‘平身’,又语气温柔独向荣贵人:“你这封号原是皇后拟来的,这荣字有‘荣谐伉俪’之意,这‘伉俪’本可指朕与皇后,皇后贤德,不计较许多。如此,你日后更得时时敬重,事事为她分忧。可明白?”
原本封为贵人的旨意荣贵人心中是跟明镜似的,可皇后骤然拟了这么个体面封号给自己,倒叫她惊喜。
“皇后娘娘恩泽,嫔妾感激涕零。日后必勤谨侍奉娘娘身侧,替娘娘分忧解难。”
婉媃心中暗叹皇后心思厉害,一面弹压荣贵人气势,一面又向皇上进言给她拟了个这么体面的封号,这里外皆向荣贵人述着一个道理,便是她既能扶持她也能凌逼她。
瞧着她向皇后谢礼的神情,眉毛都快飞到天边儿去了,想也知道这份大礼她是打心眼里欢喜。
“今日承瑞寿辰,荣贵人也命人请小寿星出来,让众位姐妹沾沾贵气。”皇后温婉笑言,荣贵人冲后殿挥了挥手,命乳母抱着承瑞入殿:“原是嫔妾唐突,想着今日是承瑞寿辰,一早便带着他在御花园玩乐许久。稚子欢喜闹腾,白日里折腾久了,午后疲惫乳母便抱去歇了会儿,想着此刻也该醒了。”
慧嫔瞥了她一眼,冷笑冲身旁容悦小声嘀咕:“我瞧着倒像是她自己借着大阿哥的幌子想在宫里出尽风头罢了。那样大的日头,她在御花园里招摇两个时辰,可不要把孩子累坏了么。”
乳母抱着承瑞缓步走出,至殿正中跪地请安:“大阿哥承瑞向皇上,皇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