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琳兰诞育了胤禛之后,婉媃便渐渐觉出了她与从前的不同。
有了这个孩子,便如同在这深宫之中有了寄托和期盼。
她本就是与旁人性子不同的女子,不曾盼过皇上的宠爱,也正因如此,这宫中的日子与她而言才显得更加无趣。
各宫嫔妃总还有个盼头,日子再难也能熬下去。
可她呢?
如今不同了,她一心一意在胤禛身上,每每晨起请安,便回了容悦的话许她入阿哥所,往往一待便是一整日。连向来爱同婉媃走动的文茵也说,如今的琳兰瞧着少了几分从前的戾气傲性,倒是温柔的紧。
她新的贵子的喜事也将宠爱延绵到了自身,不过生产半月有余,皇上昨夜便翻了她的牌子。
这日晨起,琳兰被暖轿抬回了长春宫,正逢遇见婉媃正精细修剪着庭院梅花,于是打着笑脸凑上前去:“姐姐起的这样早。”
婉媃冲她一笑,自顾修剪着花枝:“平日里往容悦宫里请安便是这时辰起来,如今入冬免了请安事宜,虽是能多睡一会儿,可却到了这时辰,翻来覆去也再不得安枕了。”她将枯枝细细择出,递给一旁的云蝉,嘱咐道:“寻个土壤肥沃些的地方编插好,本宫寻思着在此处枯了,挪去旁处倒还能活。”
云蝉诺声退下,琳兰便凑上前去,帮着婉媃一并摆弄花草:“其实这各宫的名字起得颇有意思,我原先想,这长春宫何以长春?但见冬日里肃杀一片,唯咱们这儿与乾清宫的花还盛开着,便知晓一二。”
婉媃择了一朵绿梅,挂笑簪在琳兰鬓边,打趣道:“花儿再艳,也比不过你的福气。”她轻轻凑近琳兰耳边,低语一句:“皇上前日里与本宫说了,过了年节,便要晋封你为贵人了。”
琳兰闻听此话不觉有喜,反倒局促一笑,无奈道:“我要那宠爱如何呢?不过是遭旁人眼白,想着法子见不得我好儿罢了。如今有了胤禛,原是日日陪伴在姐姐身旁,一并伴着孩子长成,我便心满意足。”
婉媃知晓她心性,于是笑笑便再不言语。
忽而见李印神色匆匆于宫外而回,见了婉媃远远儿便唤道:“娘娘,尚书房闹出事儿了。”
婉媃一凝,蹙眉问道:“阿哥们读书的地方能出什么事儿?”
李印赶至婉媃身旁,向琳兰打千福礼,便道:“原是孩童们闹出来的。今儿授课的太傅命皇子们背诵《勤学》一篇,大阿哥文意通达,背诵极佳,可到了太子那儿,人背的磕磕绊绊不说,且句句不得其意。太傅恼了,便训斥了太子两句。怎料......怎料太子不豫,放了课便拦下了大阿哥,将他推到在长街上,于胸口狠狠踢了两脚。”
“岂有此理?!”
李印话还未说完,琳兰却已怒不可遏。她是做了母亲的,自然可以体会到为人母的心情。于是闷声不豫道:“大阿哥是太子的长兄,太子怎敢打了他?何况太子如今虚岁不过五岁,何以性子如此乖戾?”
婉媃思忖片刻,劝了琳兰两句,便道:“皇上知道这事儿吗?”
李印无奈摇头:“御前伺候的人那里敢把这事儿告诉皇上,若是皇上因此责罚了太子,还不知来日太子要如何责罚他们。大阿哥原是最通情理的,受了委屈也不哭不闹,反倒向太子赔了不是。”
琳兰眉毛一横,悻悻道:“哪里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事儿?大阿哥背书背的好,便是他的不是?太子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婉媃搭了她手一把,冲她摇摇头:“别说了,咱们去瞧瞧。”
二人匆匆乘轿赶来了承乾宫,来时胤缇的生母惠嫔纳喇玉汶也神色焦急赶来,出来这样的事儿,她哪里放心的下?
三人结伴而行入了胤缇居室,人处在门外时,便听见殿内容悦正细心安抚着胤缇:“身上的伤还痛吗?”
胤缇有些闷闷的,只顾着摇头,也不似往日活泼,含了满腔委屈道:“母亲,儿子错了吗?儿子是不是不该抢在二弟前面背诵那篇诗文?”
容悦满面心疼抚摸着胤缇额头,摇头道:“胤缇没错,这事儿不怨你。胤礽是你的弟弟,你让着他也无措。只是有一事,你却做得欠了妥当。”
“还请母亲告知儿子。”
容悦莞尔一笑,牵起胤缇的小手徐徐道:“胤礽动手推搡了你,更对你拳脚相加。这样的事儿,你本不该软弱。他虽然是太子,可你亦是他的兄长,既是兄长,便有教导弟弟的责任在。你明知道他此举不对,为何还要向他认错?”
胤缇目光微微一缩,有些局促低垂了眉眼,只顾瞧着自己的鞋尖在地上蹭来蹭去:“额娘与儿子说,二弟是太子,位份贵重,与儿子身份有别。儿子需得事事都让着他,不可与他一较高下。”
这话方落,殿外三人已然入了内里。
玉汶见着胤缇便凑上前去一把将他抱住,胤缇见了生母如此,心中委屈再抑制不住,哭出声来:“额娘......”
“儿子不哭,额娘知道你受委屈了。”玉汶满含泪光,轻轻抚摸着胤缇的额发,口中不住劝慰道。
婉媃与琳兰凑上前来,向容悦亲昵行礼后,便蹲下身来替胤缇抹了眼泪,安稳道:“大阿哥,男儿有泪不轻弹。若是遇着伤心事便要哭,可要给婉娘娘瞧了你的笑话。”
胤缇难过的点点头:“婉娘娘说的是,儿臣是男子,男子是不能随便落泪的。”
见孩子的哭声止住了,玉汶瞧着孩子如此小的年纪便这般懂事的令人心疼,自己反倒止不住泪,呜呜哭着。
琳兰凑上前去一番劝慰,婉媃方要开口说话,却听容悦泠然一句:“惠嫔,孩子瞧着呢,你哭什么?”
容悦这话说得厉色,玉汶赶忙收了眼泪诺诺颔首。
见胤缇闷闷的,容悦便唤来了平日里负责照顾他的嬷嬷入内,命人将胤缇带去御花园玩乐一番,缓缓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