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媃这一话,霎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了容悦身上。
尤是胤禵的生母惠嫔纳喇玉汶最为紧张,她双手不住在自己浅绿色的碧莲小褂上揉搓着,想开口问询,却又怕遭了容悦训斥,一时樱桃唇口半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容悦端坐上首为,长舒一口气叹道:“总算是躲过一劫。那日胤禵与太子生了冲突,孩童打闹使他身子不适,本宫便往尚书房告假了几日,让孩子在宫中好好修养着。”
话落,玉汶首当其冲松了一口气,旁人亦跟着劝慰了她几句。
可唯有婉媃心中知晓,那日探望时自己瞧的真真儿的,胤禵并无大碍,容悦又极为紧张他的学业,如何会没有由头的替胤禵告了假?
怀着满腹心事,请安毕离宫之时,恰巧见着胤禵正在庭院内玩耍,于是携云蝉含了满面笑意上前,轻轻抚摸着胤禵的额头问道:“大阿哥身子见好了?”
胤禵恭谨向婉媃一拜,回道:“婉娘娘挂怀,儿臣无事。”
婉媃在他水灵的脸蛋上滑了滑,思绪一转,又道:“那日受了太子的委屈,佟娘娘瞧着你胸口的瘀痕更是心疼。听闻孩童胸前受创,若是日日疼痛,日后可是要长不高个儿的。”
胤禵听了婉媃如此说,神色明显有些焦虑,孩子气的跺了跺脚道:“婉娘娘,弟弟下手下手不重,儿臣不过痛了一刻钟便好了。自回宫后,便再无不适。婉娘娘,儿臣会不会长不高个儿了?谙达①说了,骑马游射都是需要气力的,非得人高马大才能练就。儿臣喜欢那些,若是长不高个儿了,可怎么好?”
婉媃心中一沉,可面上却生硬挤出一记暖笑,打趣道:“若只痛了片刻,自是不会。只是方才听你母亲说,你因着身子不适,这几日才未去学课。若不是因着身上伤痛,那是为何?”
胤禵低垂眉眼,百无聊赖踢着地上的石子,摇头道:“母亲说要儿臣在宫中修养几日,儿臣已经反复申述儿臣无事,且太医来瞧过,药方也未开便走了。可是母亲仍执意如此,儿臣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思,怕惹了母亲伤心,于是这几日的课,皆是自己在宫中私下读着,总怕落下了课程,惹了师傅责骂。”
“大阿哥这样用功,难怪你皇阿玛喜欢你,婉娘娘也喜欢你。”
婉媃嘴里哄着胤禵,这孩子也着实懂事的令人心疼。可若因懂事被旁人利用,反倒成了自己阴毒算计的砝码,总是不相宜的。
出了承乾宫,上轿之时婉媃一直默然不语。
云蝉瞧着她似有心事,于是试探着问道:“娘娘,是怀疑什么?”
“你有此问,便是连你也如此怀疑。”
云蝉虚叹一口气,无奈道:“可奴婢觉着,贵妃娘娘慈眉善目的,总不至于如此。”
“至于不至于的,谁能说得准呢?”婉媃缓缓掀开轿帘,压低声音接道:“白长卿平日是能出宫的,你见着他,托他出宫替本宫办件事儿。探一探京郊可有染及痘疫之地。”
云蝉诺声应下此事,问及缘由,但听婉媃如是说:“你没听着这病是从传膳的内监染及太子的?可为何不是旁人,偏是传膳之人?传膳之人必先一道道菜肴试探无虞,方才会给太子用下。若是那菜肴本就有了问题,自然是内监同太子一并染病,何来的谁人传染给谁人一说呢?昔日仁孝皇后以染了疠风之症病人的衣物替换了乳母衣物,使得承瑞与承祥接连薨泽,更牵连了自己的嫡子。怕只怕今日,有人故技重施。”
因着太子病重,太医院举院轮番问诊身侧,诸人皆不得出宫,这出宫探询的事儿,便耽误了下来。
到了十二月初,本是胤禛满月之期,按理说宣旨养育在婉媃膝下的旨意也该传入了长春宫,可奈何却迟迟没有动静。
琳兰日日翘首以盼,终在十二月初三日太子病情转好之时,得了一道圣旨。
皇四子胤禛,即日起挪宫承乾宫,交由贵妃佟氏养育膝下。
这一道旨意令婉媃与容悦震惊到无以复加。
明明那日皇上已经许了自己养育胤禛,为何旨意会如此?
多方打听之下,才从御前的李检口中探出,原是因着胤礽患病之时,婉媃曾第一时间于乾清宫偏殿照料过一段时日,后来有太医进言说,这痘疫一症,或有可能在人体内隐而不发数年,若是婉媃昔日染上病症,恐几月后突发也未可知。
这样的话皇上听进耳畔,自然以皇嗣安危为重,遂将胤禛养育于容悦膝下。①
婉媃疑心多嘴问了一句,才知如此进言的太医命为张奎,而这人,本就是在容悦晋为贵妃之时,太医院亲指伺候她的。
一时间,婉媃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若因病崩逝,容悦膝下育有胤禵、胤祉、胤禛三位皇子,他日新择继后,若不是她做了去,还能有谁?
可即便如此,她也强烈克制着自己的想法,生怕冤枉了容悦。
只待着白长卿传回了消息,再做定夺。
天公见怜,祖宗庇佑。
胤礽的病症,终于康熙十七年十二月初九日痊愈。
皇上一时喜不自胜,重赏太医院上下不说,更特地祭扫了方泽、太庙、社稷等,并向天下臣民宣示这一喜讯。
太子病愈,合宫上下一片欢腾,太医院的太医劳累了数日,本以为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事儿,如今却化险为夷,实在令人欷歔。
云蝉将那日婉媃吩咐之事,头一时间告知了白长卿,人漏夜出宫,顾不上休息便寻访四下。
第二人清晨,命李印去太医院寻人,见人还未归,婉媃便知,这事儿定是寻出了端倪,才会耽误了白长卿返宫的时辰。
见着云蝉满面担忧,又怕着太医院责罚,于是婉媃便命太医院,只说是自己私下吩咐了白长卿去宫外寻些坐胎滋补的方子,好助自己早日得孕。
人人听她如此说,因着是皇上宠妃,便不敢再多言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