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茵下线预警)
冬日的阳光顺着明亮的素绡①菱窗透进殿内,素绡轻薄若蝉翼,色泽明亮透白,遇着光亮更折出多重光影来,比之明纸更为细巧,照着殿内比之殿外更为明亮。
日光徐徐洒在梨花木案几上供着的那尊置在琉璃花樽中的绿梅上,清雅的色泽令人望之心神怡然。
本在殿中满腹焦心等着白长卿入宫回话,奈何打发去太医院寻人的宫人三拨来报,皆道并未见白长卿折返宫中。
渐渐的,婉媃心中生了隐约的不详。
见着云蝉亦急的在殿内来回踱步,又不得不稳下心神劝道:“白太医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你无需担心。”
云蝉佯装无事摇了摇头,口是心非道:“奴婢......奴婢哪里是关心他?小主莫要拿奴婢打趣,奴婢这便去小厨房瞧瞧午膳如何了。”
人说着便要出门,掀开寝殿垂帘的刹那,正巧与端嫔董文茵迎面碰上,恭谨福礼后,见她携侍女梨儿端着个食盘入内,不觉奇道:“端嫔娘娘午膳的时候怎跑来了咱们宫里?”
文茵自入宫起便是同婉媃同住的情谊,二人私交向来甚好,且人也随和,见着下人从来都是一副亲昵模样。
她毫无顾忌执了云蝉的手,满面盈笑冲着婉媃走来。
婉媃微笑瞧着她,恍然觉着,自入宫以来,她这纯真可爱的模样便从未变过,性子亦是如此,无论婉媃位高位低,见着她总是亲切唤一声婉姐姐。
不觉感叹,合宫里这么些人,仍有着初心的,怕只唯下她一人了吧?
文茵吩咐梨儿将食盒放在婉媃面前的案上,兀自说道:“婉姐姐这些时日也不来瞧我,如今有了琳兰陪着,便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吗?”
“哪里来的傻话。”婉媃峨眉一挑,满目温情瞧着她打趣道:“这几日宫里烦心事如此多,太子大病初愈,皇上日日烦忧,咱们也跟着寝食难安,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呢?”
文茵捂嘴偷笑,只说是在与她打趣,而后取了食盒掀开盖子,瞬时一阵扑鼻甜香传来。
香味闻着熟悉,定睛一瞧,却是满满一盘色泽雪白的芸豆卷。
婉媃信手取了一块,尚还存着余温,便奇道:“还温着?”
文茵一脸自得扬起了眉毛:“宫中出了屉,便取来了姐姐这儿。”
“是你亲手做的?”
文茵颔首,愈发得意:“那是自然,姐姐且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婉媃掩面进了一口,只觉口感柔软细腻,香甜爽口,连连赞道:“原先倒不知你有这样的手艺,只是你家乡并不在京中,如何会懂得制得这些?”
文茵端正坐姿,清了清嗓,颇有几分老师傅的架势:“用小磨将芸豆破碎去皮,置在盆里,用开水泡一夜,把未磨掉的豆皮泡起来,再用温水把豆皮泡掉。将芸豆碎瓣放在开水锅里煮,加少许碱,煮熟后用漏勺捞出,用布包好,上屉蒸半刻钟,取出过罗,将瓣擦成泥,泥通过箩而形成小细丝。而后将芸豆丝晾凉后,倒在湿布上,隔着布揉和成泥。取一尺五寸见方的湿白布平铺在案板边上,用双手隔着布轻轻捏一捏,压一压。最后将布拉起,使卷慢慢地滚在案板上,先切去两端不齐的边,再切成六七分长的段,这便成了。为着冬日里姐姐进些热乎的,特意来之前又过了一遍屉。”
婉媃愈听文茵所说,愈觉着称奇。
这芸豆卷是从前在府邸时,母亲常制给自己与长姐食的。
且家家户户众口难调,一家一味,文茵所说,分明是自己母亲的制作法子,她如何能这般如数家珍?
惊异之余又取了一块进了,粘了满口的芸豆问道:“这是母亲的法子,妹妹如何得知?”
文茵故作神秘道:“那便是我与姐姐母亲投缘,姐姐说是不是?”
一旁梨儿忍不住娇笑出声,道:“娘娘可听我们小主胡乱说嘴,原是那日来了兴致嚷嚷着要在宫中制作膳食送去给皇上,奴婢们想要帮衬着小主还不许。只说劈柴生活烹煮都是自己一人的心意,那才算是对皇上的情分。奴婢们外头候着,却不想小主险些将厨房给点了去。还是路过了巡守侍卫机警,见着有浓浓黑烟冒出,忙灭了火去,这才保了小主的周全。”
文茵面色青白相交,似是羞愧极了跺脚道:“梨儿!你倒是给我留些面子罢。”
婉媃越听越稀奇,忍不住与云蝉相视一笑,又道:“日后可得小心些,冬日里干燥,若是走了水可要不好。”
文茵颔首诺下,自己却捡了梨儿的话把儿接着说道:“来救火的侍卫巧了便是娘娘昔日的旧友沈大人,瞧着旁人救火,我便与他无事闲聊起来,这制作芸豆卷的法子,便是他向我提及的。我只学了一次,这便成了,姐姐可得好好儿夸夸我。”
沈夜?居然是他?
想起那夜赐予自己的那枚‘飞星’,婉媃不住摇头一笑。
与文茵闲聊了半晌,见她又吩咐梨儿将剩下的芸豆卷拿去小厨房热一热,只说是容悦亦是京城人,许是好久也没吃着这一味家乡口味,等下便也送去她宫中,让她尝尝鲜。
文茵的性子最像孩童,得了婉媃的夸赞,必是想着要容悦也说说她的好儿。
半晌,梨儿奉着热好的芸豆卷入内,文茵提了食盒,心中惦念着婉媃喜食,便命梨儿留在长春宫再做一些,晚些回宫也无妨。
交代完这些,人便急着告退,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见她这般风风火火,连云蝉也不禁叹道:“端嫔娘娘当真活得自在。”
婉媃含笑,唏嘘叹道:“有时候无所求,在这宫中,倒是最好的事儿。咱们是同她一路走来的,合宫中那么些人,人人都存着自己的小心思,偏她一直如此,任着皇上喜不喜欢宠不宠爱,只愿意做自己最真实的模样。本宫瞧着,也实在羡慕。”
云蝉替婉媃添了一盏茶,呢喃道:“娘娘与端嫔娘娘,都是不忘初心之人。”
“初心?哪里还在呢?”婉媃遽然一笑,取过茶盏徐徐饮了一口,摇头道:“本宫与文茵,总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