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入选的日子定为这一年八月七日,头先里一日皇上因着要商议选秀事宜,不知不觉于承乾宫同容悦攀谈久了,索性便宿在了容悦处。
而就是这一夜,却生出了一件令皇上极为忌讳的事儿。
这一夜,容悦新替了极美的妆容,以薄纱蔽体,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一双眼眸若含秋波,媚骨柔情万分。
可奈何二人睡于榻上良久,任凭容悦使出浑身解数,皇上依旧无动于衷。
其实哪里又是无动于衷呢?只是力不从心罢了。
折腾了约莫一个时辰,皇上也被自己不见任何反应这事儿给激恼了,一把将容悦推开,换了寝衣独独坐在暖座之上,重新燃起了宫灯。
容悦见状,忙跟着皇上的脚步,立在他身旁一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胛之上,劝慰道:“皇上怕是今日太累了。”
皇上有苦难言,一手抚着额头闭目摇头道:“前日里在德嫔那儿也是如此,可怎么会......朕不过二十八的年纪,如何......”
容悦惊诧神色于面上转瞬即逝,复而温婉道:“皇上可寻了太医?”
皇上叹气道:“这样的事儿,要朕如何启齿?”
容悦又道:“那会否是......皇上见惯了后妃,没了新鲜劲儿,自然也就提不起兴趣了。”
皇上缓缓牵起她的手,苦笑道:“你们都是伴在朕身边的老人了,没了新鲜也总有贴心的情谊在,何况朕从来也不是贪图享乐之人。”
“有的事儿原是自己有心却无力,自己不觉着罢了。左右明日便是选秀之日,皇上若是挑着称心的,便为后宫多添几位姐妹也好。”
容悦媚笑道:“左右这些年,皇上也没选几位新人入宫,若是人多起来,平日里臣妾等闲时,也好有个伴儿不是?”
皇上摇头摆手,起身向殿外行去:“罢了,明日事儿明日再议罢。你早些歇着,朕回乾清宫了。”
容悦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面上扬起一记诡谲的笑意,躬身福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第二日一早,因着夏末秋初换季的时候,仁宪太后与太皇太后齐齐染了微恙,便并未同皇上一并入御花园召见待选秀女。
因此这事儿,自然就落在了容悦头上。
彼时容悦与皇上齐坐上首位,容悦更是精心装扮了一番。
着的是贵价苏绣浮光氅衣,上纹绣飞凤雀鸟十六对,上绘朝阳云彩下添波澜湖面,袖口三色描金现暗绣凤纹,华贵异常。一耳三钳东珠垂白玉流苏耳坠是皇上日前新得的小巧,合宫唯这么一副独独赐给了容悦以示恩宠。
她略施薄粉,只刻意在眼角多添了些用以遮盖因年岁增长而蔓延出的细纹。
她瞧着还是很美的,不似初入宫闱时那般濯清涟而不妖的清纯,反倒多了几分沉稳端庄的凤态。举手投足间,尽是秀毓名门的大家风范。
而一众秀女莺莺燕燕娇花似的年纪,亦是颇为水灵美艳。
奈何再美艳,不得圣心也是枉然。
容悦瞧着皇上浅蹙若峰的眉头,以及一个个撂下的牌子,便知皇上心中忌讳着昨日之事。
那样丢脸的事儿,如何令他还敢多择了秀女入宫,伤着自己脸面?
瞧了三波秀女后,容悦见皇上揉了揉眼,便命李检延后秀女觐见,自己独独上前,替皇上斟了一盏茶:“皇上挑的眼花,且歇一歇罢。”
皇上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叹一句庸脂俗粉,便吩咐容悦挑着有家室的留下,其余一并打发出宫去。
这话说完人便要走,容悦则嗔道:“皇上惯会躲懒,这样的事儿哪里是臣妾可以做主?若传入两宫太后耳中,可又要说臣妾的不是了。”
再三撒娇挽留,这才令皇上打消了离去的意思,硬着头皮强留下来。
可谁又能料到,后入御花园觐见的秀女,却是有着与之前那一众秀女截然不同的命运。
彼时正值午时,日头高照,皇上似有些闷热躁动,不时将自己的衣袖向上挽着,人额头上也浮了一层薄汗。
瞧着一众秀女披红黛绿,簪金佩银,双眸渐渐迷离,神识渐渐恍惚。
可更令他惊异的是,自己居然在此时有了反应。
因此龙颜大悦,心情大好,只瞧着一众秀女而过,每六人便总有那么一两个可博取自己的另眼。
于是渐渐的,留牌子之人愈发多了起来,连着梁九功与李检,从旁也是瞧得是目瞪口呆。
二人本欲劝说两句,可奈何容悦厉色训斥道:“皇上心意,也是奴才们可以说嘴的吗?”
便是这般,选秀毕,留牌子的秀女足足有十六位之多。
面对着这些喜开了花的小主,梁九功却犯了难。
如今后宫有位份的嫔妃,左不过才十五位,皇上今日此举,便是将这人数足足扩充了一倍有余。
待安排新入宫的秀女齐齐入住了绛雪轩后,这事儿此时才在合宫里传开了。
皇上从来不是一个贪图沉迷女色之人,如今这般行事,实在异于寻常。
奈何正当众嫔妃欲劝说皇上之际,却被容悦召入了承乾宫,只说皇上一时兴起,后宫和睦最为紧要,劝说众人莫要错了主意,引龙颜不悦。
这样的话从容悦口中说出,众人自然以为是她传了皇上的旨意,哪里还敢再去御前说嘴?
待人潮散去,茹歌独留宫中,满面殷切向容悦道:“娘娘果然雷厉风行。”
容悦轻巧一笑,泠然道:“还得是你这法子好。”
茹歌亦赔笑道:“为男子的,有哪个不看重自己的‘风范’?皇上是天下之主,他心中对此事更是忌惮。如今娘娘以‘软根散’入膳,先令皇上失了兴趣,而后又于选秀之际,在茶水中添了香药刺激,如此一来二去,皇上自然以为,遍选新人乃是良人。如今新人多了,皇上又停用了‘软根散’,可不是要夜夜笙歌,哪里又能想得起婉嫔?即便来日她被放出长春宫,这样的局面,也断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