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婉媃吩咐了云蝉去偏殿向嫏婧打听皇上日间选秀结果,云蝉回来时,将这奇事全盘告知婉媃,婉媃闻言自然无限诧异:“十六人?皇上怎会如此?这样的事儿,实在不合他的性子。即便皇上一时错了主意,两宫太后也不劝着吗?”
云蝉无奈叹道:“两宫太后身子抱恙,今日陪在皇上身旁的,是贵妃。”
“贵妃?”婉媃默然须臾,伏案怒道:“她便为着让皇上无暇顾及本宫,竟连着皇上的清誉也不顾及了吗?”
从旁一直冷眼瞧着的霜若这才搭话道:“娘娘觉着,这事儿是贵妃错了主意?”
“若不是她还能有谁?”
话落,却听长春宫后院一角,传来了几声野鸦啼鸣。
闻听了动静,婉媃忙命云蝉与霜若替她瞧着偏殿嫏婧有无动静,独独一人至了传来声响的墙根地上。
指节轻叩宫墙,便见一砖块从外被人抽出,而墙外之人,正是沈夜。
“沈大人,可准备妥当了?”
沈夜从怀中取出一狭小的锦盒递给婉媃,沉声道:“问白太医要些这东西原不是难事,只是贵妃宫中门禁森严,要将此物放在她宫中,却是难办。”
婉媃笑道:“这东西对治疗疔疮①一症,外用是极好的。从前往贵妃宫中请安,本宫瞧着她宫里的洒扫宫女生了满手的疔疮,若是将这法子告诉她,她自然会往太医院求取。”
“如此,微臣知晓了。”沈夜话落,略有几分担忧透过墙缝看着婉媃:“娘娘,白太医所言,这物什毒性极大,您......”
婉媃浅笑打断了沈夜的话:“它有多大的本事,本宫心知肚明,大人莫要费心了。”
这一夜,婉媃侧卧榻上,辗转无眠。
她脑海中不住回荡着懿德与文茵的音容笑貌,想起从前与她们朝夕相处时的光景,不禁潸然泪下。
也会想起容悦,却实在无法理解,她究竟缘何会变成如今这般狠辣无情,工于心计的模样。
正怅然失神,忽闻听于殿外廊下歇着的云蝉惊叫一声,继而霜若亦尖叫出声。
婉媃心下一紧,匆匆起身向殿外问道:“怎么了?”
可一下地,面前的景象却令她震惊不已。
云蝉与霜若急急退入寝殿之中,但见寝殿地上亦存了许多约莫有半个手掌大的八足蜘蛛,于是忙取了榻上的被衾盖在地上,主仆三人踩在被衾之上,手中持着蜡烛照着遍地的蜘蛛。
“快,护着娘娘!”霜若信手取了个挑火的铁棍,冲着地上一阵乱拍。
云蝉虽是怕极,但也仍死命护在婉媃身前。
奈何无论她二人如何挣扎拍打,那些蜘蛛似不惧人似的,偏偏向着三人急速攀爬而来。
危急之时,婉媃强定心神,一把夺过云蝉手中蜡烛,取了榻上的薄纱燃了,又用力丢到寝殿一脚。
果然,蜘蛛见着亮光,便调转身头向着火堆爬去,婉媃见着蜘蛛暂退,忙高声呼道:“沈侍卫!沈侍卫!”
云蝉与霜若闻言这才复了理智,也连连叫喊着。
不多时,沈夜携一众侍卫破门而入,这一众七尺男儿见了遍地的蜘蛛亦是吓得不轻,其中一人更指着地上蜘蛛喊道:“背上的花纹我见过,此乃杀人蛛!是有剧毒的!”
这话一出口,更令人心惶惶,连连后退。
偏沈夜一人燃了火把,四下挥舞着屏退了蜘蛛,待行至婉媃身旁,一把拉起她的手便向门外跑去。
云蝉与霜若齐齐跟在身后,总算有惊无险逃出了正殿。
然而令三人吃惊的是,这蜘蛛倒像是寻着婉媃而去的,出了正殿,偌大的庭院,却是一只也瞧不见。
正值几人惊魂未定之时,沈夜不住探查着婉媃有无伤痕,确保她无虞后才道:“娘娘无事便好。”
婉媃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好好儿的,长春宫怎会涌出这么多的蜘蛛?”
沈夜见正殿门前挂着几个显眼的香囊,遥想着方才在寝殿内也见过此物,于是上前一把将香囊拽下,细闻之后蹙眉问道:“这香囊,娘娘从何得来?”
霜若答道:“前两日换季,宫中多闹伤寒,内务府便给东西六宫都送来了此物,说是可以避除病气。”霜若指一指偏殿,接道:“嫏常在住着的偏殿也挂着。”
正说着,偏殿住着的嫏婧也被着动静惊着起了身,忙凑上前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夜命一侍卫将偏殿挂着的香囊取下,两两拆开,将其内所装药材倒在地上供众人对比。
果然,嫏婧宫中悬挂的香囊,都是些灯笼草、三桠苦、岗梅根、甘草、柴胡之类的寻常药材。
可婉媃宫中的,却是清一色黑黢黢的干草片子。
婉媃满腹狐疑捡起一片,置鼻尖轻嗅,顿觉一股恶臭,满面嫌恶将草片丢在地上:“这是何物?”
云蝉见状亦取了一片嗅之,蹙眉道:“那香囊送来时奴婢闻过,并无不妥。如何会......”
“姑娘闻着的草药味,怕是沾染在缝制香囊布料之上的,而非其内药草。”沈夜将取出了干草片子的香囊递给云蝉,云蝉嗅过后连连颔首。
沈夜又取一草片,肃声道:“此物乃为‘引蛛草’,多为乡下农夫用来引山涧蜘蛛,抓捕入药所用。娘娘宫中悬挂的香囊,怕是皆被人替换了此物。尤以寝殿为多,如此也就不难解释,那些蜘蛛为何会奔着娘娘而去了。”
霜若疑惑道:“可即便如此,宫中哪里又有那许多蛛子?且还都是有剧毒的杀人蛛?”
婉媃神色清明,不觉冷笑一声:“麻烦沈大人,带着诸位侍卫将长春宫墙根地下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想来应有所获。”
约莫一刻钟,众人过人有了发现。
原是一处极偏僻生了杂草的地方,生生被人挖通,由着宫外贯通宫内,想来那些蜘蛛,便是由人于自此处投放入宫中。
沈夜见状拱手一揖,歉声道:“微臣该死,未护得娘娘周全,还望娘娘恕罪。”
婉媃冷漠摇头,死死盯着那孔洞幽暗的洞口,愤然道:“这样细作的法子,你们防着又有何用?难为她这般瞧得起我,急着要将我除去才可安心。”
从旁一直瞧着这一幕幕的嫏婧也吓得失了魂魄,忙道:“可吓死嫔妾了,这是要取了娘娘性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