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媃的毒发,约莫是在用了午膳的一个时辰后。
彼时人面色煞白,腹痛不已,上吐下泻,冒出了一身的虚汗,痛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云蝉与霜若哪里能想到会是这样严重的症状?吓得失了神,忙去请沈夜唤了太医来。
沈夜去请太医时,顺道将婉媃中毒一事告知了皇上。
皇上闻言,放下手中正批阅着的奏折,宣了轿急急赶去长春宫。
来时白长卿正替婉媃问诊,皇上坐于正殿内,气闷不已向云蝉与霜若问道:“你家娘娘这是怎么了?”
云蝉一脸戚戚,呜咽呢喃道:“回皇上的话,娘娘白日里还好好儿的,用了午膳后本欲小憩片刻,怎知忽而腹痛不已......”她似是伤心极了,掩面而泣,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皇上瞧着桌上还置着婉媃进毕的午膳,见只是些不见荤腥的凉拌蔬菜,连着主食也是粗粮所制的窝头,登时怒道:“御膳房便是这样打发婉嫔的吗?”
怒声毕又问:“可验过无毒?”
霜若回道:“御膳房送来的吃食日日如此,奴婢们瞧不过眼偶有训斥几句,可娘娘是最好的性子,因着禁足不愿惹是生非,日日便吃着这些连下人份例还不如的吃食,人也熬瘦了一圈。且因着吃食是由内务府传膳的公公送来,哪里还有再验一次的道理?皇上莫不是怀疑......”
霜若面上一惊,取了婉媃妆台屉子里的银钗便插入菜肴之中,取出见银钗发黑,吓得将银钗丢出老远,偏巧落在皇上足边。
“皇上!”霜若与云蝉齐齐跪地叩首道:“这是有人要毒害我们娘娘,有人容不下娘娘!”
皇上将银钗捡起,注视须臾一把抛向殿外:“岂有此理!先是为毓常在接生的嬷嬷合家为人灭门惨死,如今这算盘又打在了婉儿身上!她当真以为朕眼盲吗?”
云蝉哭声更甚,重重磕头陈情道:“皇上,咱们娘娘遇害也不是头一遭了。偏殿住着的嫏常在,还有长春宫外守着的一众侍卫皆知晓,前几日宫中被人放入了许多毒蛛,娘娘所居主殿的避毒香囊被人做了手脚替换成了‘引蛛草’,那些毒蛛爬满了主殿骇人极了,娘娘亦险些被那蛛子要了性命去!”
皇上大惊,骇然道:“这样的事儿朕为何不知?”
梁九功这才怯懦低语道:“皇上,长春宫侍卫本将这事儿报给奴才了,不过因着皇上您前几日日日唤了新入宫的小主侍奉在侧,奴才怕惹了您气闷,这才.......”
“糊涂东西!”皇上抄起手中的七宝手串,劈头盖脸便冲着梁九功头上打去:“那些人如何能与婉嫔相提并论?你去,给朕将内务府穿膳的内监与分发六宫香囊的奴才给朕拿来,朕倒要瞧瞧,是何人要置婉儿、嫔于死地!”
皇上盛怒,梁九功断然不敢多加停留,撒起步子飞也似的冲出了殿外。
随他离去,白长卿亦于偏殿行出,皇上见了他忙道:“婉嫔如何?”
白长卿略松一口气,颔首道:“幸而娘娘因着饭菜不可口,所食毒物不多,否则,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娘娘来。微臣已替娘娘施针放血排毒,想来再用上几剂解毒的汤药,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便可无虞。”
“果真是毒?”皇上蹙眉叹道:“何毒?”
白长卿道:“此毒乃为一毒虫所分泌,毒虫名曰斑蝥,其毒量之大,仅次于鸩毒!又因此毒蕴含体内不易察觉,瞧着娘娘的情况,怕是已用此毒半月有余,且每日皆是极微小的用量。今日怕是那人加重了分量,这才致使娘娘毒发。”
待白长卿回话毕,皇上便急急入了寝殿探望婉媃。
人确是消瘦了一圈,且面色煞白,冷汗涔涔,口舌发干,一副楚楚可怜模样,令皇上心痛不已。
他紧紧抓住婉媃冰凉的手,忍泪道:“婉儿,是朕对不住你。原以为寻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无罪还你清白,才算对你有个交代。如今看来,倒是朕的偏执险些害死了你!你放心,朕定然查出幕后之人,还你一个公道!”
传膳的公公与内务府分发香囊的内监被带入长春宫时,二人已然吓得魂飞魄散。
见皇上盛怒,还未等着她开口询问已然招认。
内务府内监只说那香囊是贵妃吩咐承乾宫宫人所制,各宫香囊也是由贵妃安排下去,亲自交给内监们分发。
而传膳的太监则一口咬定,自己确实仔细查验过,确保了吃食无虞才敢送来长春宫。
而当皇上问及何以长春宫的吃食连着宫人也不如时,太监只道,是听着贵妃宫中的大宫女雀珍吩咐,传话说婉嫔罪大恶极,伤及皇嗣安康,不必好生伺候着。
皇上愈听愈笃定了这事儿是容悦所为,恐怕连着胤佑断足一事,她也逃不了干系。
莫不然,何以方定了婉媃的罪,大理寺着人去探查详情之事,那两名嬷嬷的家眷便齐齐惨死?
何以如今,婉媃为人接二连三所毒害?
正默然想着,却是沈夜带着太医院的王太医来御前觐见。
沈夜向皇上福礼后,急急道:“皇上,微臣依着您的旨意,详查了毒物来源。这才知斑蝥虽是毒物,但却也可入药,用作以毒攻毒。且这数月来,太医院的记档里取过斑蝥一味的,只有承乾宫的一名宫女。那宫女与王太医说她患有疔疮,央求着王太医取了些斑蝥给她带回宫去。”
言罢,王太医连连颔首,坐实沈夜所言。
皇上静默须臾,怒而起身向沈夜道:“你,即刻将贵妃带到乾清宫,朕有话要亲自问她。若她不来,便迫着来,不必留情面!”
沈夜心下爽慰,旋即领命告退。
皇上盛怒不减,又冲梁九功道:“宣朕旨意,晓瑜六宫,即刻复婉嫔钮祜禄氏为婉妃,赐协理六宫之权,代贵妃佟氏掌六宫事。另......”他稍顿,目光似利剑望向跪地二人:“将这二人,拖出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