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七年正月九日,琳兰足月诞育下一名健康的皇子,皇上也因着喜事心境稍欢喜些,病痛渐过了半月也不药而愈。
皇上替孩子拟名为胤禵,禵为延绵、福顺之意,有着对孩子极好的期许,亦存着延绵孝庄太后福泽的意思。
钦天监言这一胎祥瑞,由北凤星庇护诞生,隐喻孝庄太后在天之灵护着大清,护着爱新觉罗家的子嗣。
因此,皇上对着孩子十分疼爱,也许了他可养在生母膝下。
因病愈,料理国事的同时也不忘明清后宫事,首当其冲便是唤来仵作询问孝庄太后的死因。
怎知这一问险些要将皇上气至癫狂,午后时便将太医院一众为孝庄太后诊过病的太医传入乾清宫问话,不多时将诸人齐齐打发出去,各自入慎刑司领杖责五十。
本欲直接处死院判保泰,可到底碍于她是仁孝皇后的堂兄而宽宥待之,重责受杖八十以儆效尤。
这样的处置看懵了梁九功,他参不透缘由,也不敢多嘴,直到皇上唤他将佟氏带来,他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皇上所唤容悦为佟氏,并非皇贵妃,可见由着心底里是对她厌恶至极。
另一头,婉媃正于永和宫陪着方生产完不久尚在月子里的琳兰,浑然不知乾清宫已然闹出了翻天覆地的变动。
待回宫时已近黄昏,却见长春宫外乌压压围着一片御前宫人与侍卫,领头人赫然是沈夜。
进礼拦在门前不让他们入内,只待众人见了婉媃恭敬福礼后,进礼才道:“娘娘,来人说是皇上的旨意,要搜宫!”
婉媃与沈夜对视一眼,微笑颔首:“大人依着旨意办事便成。”
话落,命进礼启开了宫门,随着人群一并入内。
她气定神闲坐在正殿坐上,御前之人手脚最是麻利,三两下便恨不能将长春宫翻个底朝天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独见沈夜一人疾步入内,见着婉媃便蹙眉道:“娘娘不问为何?”
婉媃看一眼他略隆起的袖间,道:“不必问,大人搜出什么,只管呈给皇上便是了。”
沈夜一手死死握着锦盒,摇头道:“这怎成,娘娘可知这里头是......”
“大人搜出什么,只管呈给皇上便是了。”婉媃语气愈发笃定,她目光坚定与沈夜对视一眼,笑道:“今日搜宫不止大人一人,若是有意包庇,被人瞧见可是杀头的死罪。”
“微臣从不怕死。”沈夜合手一揖掉头便要走,婉媃这才慌了叫住他:“陵游哥哥,你信我。”
沈夜停下步子愣了须臾,回首目光满是柔色看了婉媃一眼。
只这一眼,便足矣明白对方的心思。
他启开宫门,清了清嗓肃声吩咐道:“都停一停,东西寻见了。”
话落,侍卫与宫人聚拢而来,沈夜将袖间的锦盒重重按在李检手中,道:“这便是于贵妃娘娘宫中搜出的东西,瞧着甚是可疑。还请公公带去让太医验一验是何物。”
李检接过锦盒启开瞧了一眼,而后深叹一口气向婉媃打了个千儿,挥动净鞭道:“得嘞贵妃娘娘,还请您受累跟奴才走一遭。皇上如今正在乾清宫候着您呢。”
出宫前,婉媃重重看了满面忧思的沈夜一眼,冲他明媚一笑。
说到底,她也不知此番兵行险着有几分胜算,只怕着今日是最后一次与故人相见,恨不能将影子都收入眸中,印在脑中,死死记住。
一路行至乾清宫,彼时皇上正坐上首位,仁宪太后次之,而容悦却跪在正殿中哭得梨花带雨。
李检将锦盒呈上,皇上吩咐太医验之,待验明却是毒害孝庄太后之物时,皇上勃然大怒,将那锦盒狠狠向婉媃砸去,粉末扬起扑了婉媃一身。
“你说!这是何物?”
婉媃佯装震惊,跪地叩首道:“皇上......臣妾并未见过这东西,也不知是何物!”
“你不知?”与她并跪的容悦擦一把泪狠狠瞪着她,言语夹带哭腔道:“你记恨着孝庄太后昔日对孝昭皇后无情,嘱托皇上赐了含有麝香的扳指给她害了她一生,于是怀恨在心要毒害孝庄太后!”她话落指着地上的锦盒怒道:“东西在你宫中搜出,你怎敢抵赖?”
“臣妾从未见过此物,也不知皇贵妃娘娘口中在说些什么。”婉媃凝眉看她,冷道:“若是如你所说这般,怎不见皇上先传了臣妾来,反倒是要娘娘在这跪着?”
容悦一时哑口,支吾须臾辩解道:“若不是你有意嫁祸于我,我如何会被皇上疑心至此?”话落,容悦向着皇上与仁宪太后三拜,陈情道:“皇上,太后,这事儿臣妾一早便见了端倪。只是未有实证不敢与您详说!却不想如今攀扯上了自己,实在是悔不当初!”
仁宪太后白她一眼:“你有何实证便说,哭哭啼啼的也不觉着闹心?”
容悦缓缓起身,向殿外唤了一句:“将人带进来罢!”
婉媃回首,却见是容悦身旁的雀珍正携着一女子规步入内。
定睛一瞧,才见来人正是云蝉!
“云蝉......”婉媃震惊不已,瞪大了双眸唤着她:“你为何会来这儿?”
云蝉并不理她,而是行至容悦身旁,向着上首位的皇上端正跪地。
皇上瞧她一眼,略有所思道:“你是伺候在贵妃身旁的,怎与皇贵妃亲近?”
云蝉闻言便落泪,叩首如捣蒜道:“奴婢是实在害怕极了才去寻皇贵妃娘娘替奴婢做主,从前许多事儿不觉着,后来才知晓贵妃娘娘她......”
她目光略有闪烁看着婉媃,哽咽道:“近年来,贵妃娘娘常陪伴孝庄太后身侧,更常自己制了合孝庄太后心意的吃食前去共进。奴婢曾见过贵妃娘娘将锦盒中的东西添入吃食中,当时不知为何物,直到有一日听见贵妃娘娘同宫中小厨房伺候的宫人说了几句闲话,才知晓这东西原是害人性命的毒物!”
“奴婢记挂着这事儿日夜惶恐,后来孝庄太后忽而病情加重辞世,才知确有此事......”
云蝉的话越说越令婉媃不寒而栗,她本端正跪着,却遽然起身行至云蝉身侧,狠狠一记耳光掴在她面上:“贱婢!你是要学着昔日的云杉来诬陷本宫吗?好个吃里扒外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