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岚所行恶事昭然若揭,奈何她半句不认,人如今又有了身孕,由着婢子鸢鸢传的合宫皆知。
次日晨起,六宫嫔妃泱泱赶着去为她作贺,永寿宫的门槛都欲给人踏破了去。
婉媃本以为她会将昨日于长春宫中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借此来树立她柔弱的形象,好将自己比作悍妇为人诟病。
可她这人高明就高明在行事滴水不露,半分错处也寻不见。
她对着昨日事只字未提,反倒替婉媃辩解着,只说是太子昨日在长春宫犯了大不敬之罪,这才惹恼了婉媃,下旨责打了他。
琳兰听晓了这些事儿,耐不住性子一早便入了婉媃宫中。
彼时方送了胤䄉出宫学课的婉媃还未来得及缓一缓神,便远远儿听见琳兰气盛在殿外念道着:“她惯会邀买人心,我方才从荣妃那儿回来,她拉着我对着贱人赞不绝口,我心底有气与她说嘴两句昨日之事,怎料荣妃蠢钝信了贱人言说,连连否道,还说陈氏柔弱,平日里连只虫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会做出此等糊涂事来。”
婉媃心平气和听她说完,定声问道:“她有着身子,咱们还能与她闹些什么?尤其是你最要避讳,她那肚子到底是被你打过的,往后若生了半分差池,你总脱不了干系。我若是你,如今就先盼着她好,待这一胎平安落地脱了自己的嫌疑再做打算。她做了哪些恶事,总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头,从前她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如今都一并曝在日头底下去,还怕她吗?”
琳兰听罢思忖须臾,颔首道:“姐姐昨日夜里赶去慈仁宫将这事儿告诉了太后,太后如何说?”
婉媃无奈摇头:“太后是明白人,可总也要拿了实证不是?等下你在我宫中寻些好物什拿去给嘉嫔,我也要去东宫瞧一瞧太子。”
琳兰道:“姐姐昨日冲动了。再如何,你也不能打了太子不是?容我说句不体面的话,皇上御驾亲征,总有遇险的几率在。若当真天有不测风云,太子继位成了皇帝,他那样的年纪最是记仇,讨了姐姐的打如何肯轻纵姐姐?”
“我若是连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都要怕,便活该着要嘉嫔害死了咱们的孩子。”婉媃满面嫌恶叹道:“胤礽是得权得势的太早,尾巴都要翘到了天上去。平日里同弟兄姐妹不愿亲近,对着后妃毫无礼数,原本功课还算好,如今也懈怠下来惹得太傅日日动怒。你且说,皇上忙于朝政无暇他顾,我不替皇上管着,还不知来日要将他纵成怎样一个弑君弑父之人。”
虽是如此说着,可婉媃仍记挂着胤礽安危,总惦记着伤情如何。
十数大板不算酷刑,可胤礽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打?
赶着打发了琳兰去寻卓岚,自顾带着伤药向毓庆宫行去。
来时毓庆宫宫门紧闭,云蝉上前叩门数下,才见伺候在胤礽身旁的刘玉推开了门。
他见来人是婉媃吓得魂都飞了,只以为她还是来寻胤礽不是的,匆忙下跪道:“贵妃娘娘,太子替换了伤药,如今已然歇下了。您若要见......还请明日再来罢。”
云蝉横他一眼,没好气道:“公公连通传一声都免了,是打量着要搪塞咱们娘娘吗?”
“哎呦,奴才哪儿敢呐!”刘玉冲着自己厚厚的嘴唇抽打了两下,躬身一揖迎了婉媃于正殿落座:“贵妃娘娘暂歇一歇,容奴才去瞧着太子此刻可醒着。”
刘玉话落慌也似的逃了,来寝殿时,胤礽正趴在榻上,露出两个浑圆的八月十五,其略有红肿,上着乳白色的伤药,似极了两个白面馒头。
“太子爷,贵贵贵......贵妃娘娘来了,您可要见?”
胤礽信手抄起手边的药盒便向刘玉砸去:“见你大爷!是瞧着本宫还没被那贱人打够吗?你要她滚,告诉她,今日事本宫定会一五一十告诉皇阿玛,让她自求多福罢!”
刘玉将药盒捡起,吩咐宫人将地上收拾干净,又被胤礽暴躁训斥了两句,这才尴尬退去。
胤礽这伤是要落榻静养的,在房里闷了一日,可要他无聊的紧。
正蹙眉乏味吹着口哨,闻听身后又传来了窸窣动静,愈发没好气道:“刘玉,你今日可是疯了?若再叨扰本宫,仔细将你发落去恭房守着!”
一语落,无人应声。
回首时,见是鸢鸢正立在自己身后,面红耳赤盯着他光溜溜的后腚。
胤礽羞极了,慌忙转过身来将后腚以被衾包裹住,却因着伤痛,如此一番折腾惹得他龇牙咧嘴,痛叫连连。
鸢鸢见状忙上前劝慰道:“你......太子,你无事吧?”她按住胤礽扭动的身躯,摇头道:“别再动了,肿伤上的药,这么一来二去的,可全都要化了去。”
胤礽羞红着脸看着鸢鸢,倏而将头偏转到一旁,轻声结巴道:“你......你怎来了?”
“我知你昨日为着护我与嘉嫔娘娘,讨了贵妃的打。心里记挂,这便赶早想着来瞧瞧你如何。”
“东宫守卫森严,你如何......”胤礽缓缓转头,将目光重新凝在远远身上,见那一身尘土,这才知晓她定是由着昔日同自己一并爬过的‘狗洞’又溜了进来。
不知怎地一时想笑,便道:“又说是‘狗洞’钻不得,如今倒有了瘾。”
“太子,您......”鸢鸢有几分恼羞,嘟着唇扭捏着身子,不豫道:“人家惦记着你,你倒好,伤成这样还总想着数落人家。”
“生气了?”胤礽双手搭在鸢鸢肩胛之上,掌下微微生力,迫视鸢鸢正面着他:“我知晓你记挂我,身上再痛也觉着无那么痛了。我等下便吩咐宫人,日后你来,可光明正殿由着正门进来。你若想......你若无趣了想来寻我玩耍,也不必总钻那‘狗洞’了。又或者......”胤礽支吾片刻,才咬牙道:“又或者,我问嘉嫔娘娘要了你去!”
“要了我?”鸢鸢故作不明何意,推脱道:“这怎成?奴婢是嘉嫔娘娘亲旨入宫的,奴婢自幼伺候嘉嫔娘娘身旁,是离不得她的。”
胤礽小心翼翼试探着:“那......到了年岁,你总要嫁人为妻的,你......”
鸢鸢的脸绯红若三月粉桃:“我如今不过十七年岁,待到三十出宫时日尚早,急着那些事儿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