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不免觉着有几分尴尬,于是很快转了话锋道:“你家娘娘怎样?昨日我受了杖责便被挪回了东宫,后来闻听刘玉说,嘉嫔娘娘有了身孕?”
鸢鸢颔首,微笑道:“是呢,三个月了,怪着奴婢愚笨还浑然不知。”可很快,她脸上的笑意又一点点弱了下去:“好在昨日未动了胎气,娘娘遭了那样的打,险些......”
她话至此,恍然觉着自己失言,忙收声戛然而止。
尤引了胤礽的疑心,追问道:“怎么?贵妃打了嘉嫔娘娘?”
鸢鸢死命摇头否道:“太子殿下莫问了,娘娘不许奴婢胡乱说嘴。”
“无妨,你别怕。”胤礽柔声道:“对着我还有何不能说的?你放心,我自会想法子替嘉嫔娘娘做主。”
鸢鸢思虑片刻,才低声委屈道:“娘娘是被德妃娘娘踢在了小腹上动了胎气,留了好多的血。好在娘娘身子骨强健,这才未伤着孩子。贵妃娘娘与德妃娘娘认定了我们主儿是害了她们孩子的罪魁祸首,只欲将主儿除之而后快!太子殿下是知道的,我们主儿最是柔弱的性子,她哪里能敌得过贵妃娘娘同德妃娘娘的算计,奴婢怕着候不着皇上回宫,主儿已然被她们害了去......”
“岂有此理!”胤礽怒声一句,而后猛一拍大腿,却因肿胀伤口撕裂着痛。他眉头紧蹙,愤恨道::“本宫瞧着她二人是悍妒极了,候着皇阿玛方才离宫,这便耐不住性子要为难皇阿玛的宠妃!鸢鸢你安心,嘉嫔娘娘如何也是我的庶母,我定不会要人欺负了她去。”
鸢鸢并不回他这话,只一脸关切问道:“怎么样,伤口还肿着,可要痛了吧?你快好生躺下,我去唤了你宫中的内监来替你换药。”
话落起身要走,却被胤礽以极大的气力一把拉住:“他们聒噪,烦的紧。你好容易来一次,多陪陪我。”
鸢鸢低垂眼眸,半含娇羞呢喃道:“我总能常来的,你的伤要紧。”
这日之后,胤礽果然告之东宫上下,日后凡鸢鸢来,自可由正门入,无人可拦。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后宫嫔妃耳畔,人人皆道太子与一婢子交好实在不妥,私下里也总寻着卓岚进言过几句,可她人在孕中,只知一味躲懒,偶尔见了推不掉的人,提及此事也只是搪塞两句:“私下里嫔妾也说过那婢子,可又能如何?是太子钦点的要她去侍奉着,昨儿个还往嫔妾这儿来要人,嫔妾自是舍不得鸢鸢的,便未应他。”
如此表明了自己的无奈,也堵住了旁人的嘴。
而鸢鸢虽仍是永寿宫的掌事宫女,可日日杵在毓庆宫的时辰不知要比正宫当值多上许久。
她人是随了卓岚的和善可亲,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与毓庆宫诸人打成一片。
尤是掌事太监刘玉,知晓太子心意为何一味想着巴结,每每鸢鸢离宫回庑房歇着时,却都是由他一路护送着。
这鸢鸢摇身一变,竟成了比宫中那些提不上位份的嫔妃还要尊贵之人。
这一日,鸢鸢正伺候着胤礽用着活血化瘀的汤药。
自他受打那日,距今已有尽十日,伤口已然全好,可人仍日日叫着身子不爽。
鸢鸢瞧得出他的心思不过想多留自己陪伴几日,于是并不说破,一心照顾他妥帖。
几日的朝夕相处,令二人感情急速升温,只差着谁人迈出一步,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去。
再一年光景,也到了胤礽娶亲的年纪。
他身份贵重,想要纳鸢鸢为妻是断然无这个可能的,可要说是择妻缓纳,收她做个侍妾,想来皇上也不会多言语什么。
可他私心里总怕着是镜花水月一场,曲有顾周郎误。
他鼓足了勇气,本打算今日便将此事说给鸢鸢去,听一听她如何想。
偏正要开口时,刘玉慌了神入内来报,只说皇上由京城出发,不过四日便感染了风寒,身体开始发热。至昨日,高烧依旧不退,诸臣亲旨皇上返京,如今人已经在返京的路上了。
鸢鸢听了这话心底不由一紧,果不其然,昔日卓岚在给皇上下寒症之药时,因着心狠而添了十足的分量。这不,最担忧之事果然发生,皇上当真还未上战场便惹了病痛,班师回京。
而胤礽不明缘由,只关切问道:“皇阿玛如今怎样,可能撑住?”
刘玉满面愁容:“万岁爷的性子您如何不知?若不是病得难以支撑,怎会半路上打了退堂鼓?这消息是太傅大人传给奴才的,太傅大人尚要奴才稍一句话给您。万岁爷染病返京,您若即日启程去迎,彰显孝义之道,也可令万岁爷心底稍稍安慰些。”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胤礽想也未想便应下此事,又吩咐道:“快些去备快马,随行打点妥当,即刻便出发去迎皇阿玛。”
刘玉诺了一声退下,鸢鸢便开始伺候着胤礽更衣:“太子殿下莫急,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胤礽稍显烦闷,无奈道:“怎能不急?皇阿玛身子强健甚少患病,每每患病皆是重症,人如今在宫外,药物医师如何也比不上宫中,只怕是......”
鸢鸢见他心绪烦乱,心念一动生一计,眼底星芒一闪很快道:“太子殿下现下急一急也便罢了,见了皇上断然不能如此。”
胤礽奇道:“为何?”
鸢鸢轻声道:“太子如今几岁?皇上在您这个年纪可都是独当一面的帝王了,您是知晓的,皇上性子最是沉着冷静,遇事不慌不忙,颇有天子之相。如今您是储君,是这大清来日的君主帝王。如今皇上不过小小病痛便令您急的寻不着北,这要皇上如何放心将这江山天下交予您手中?”
胤礽细细思虑着鸢鸢的话,觉着颇有几分道理,于是颔首道:“鸢鸢的意思,是要我见着皇阿玛不必表现出忧心之感,只寻常护着他回宫便是?”
鸢鸢柔声笑了:“如此才可体现出您的沉稳冷静,遇事不慌不乱,是能成大事之人。”
胤礽笑意初绽,情不自禁拥了鸢鸢一把,附耳道:“鸢鸢,多谢你,若非你身处局外与我说上这两句,我尚瞧不出关要所在。”
鸢鸢顺势也反拥住他,闭目定声道:“太子何须言谢?能帮衬到太子,奴婢亦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