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岚从未同琳兰有过半分亲昵的举止，可今日她似是转了性子，一双手就这般顺其自然的搭在了琳兰的臂弯之上。
琳兰下意识动了动臂膀想要将她的手甩开，这才发觉卓岚抓的极紧，是轻易甩不掉的。于是停了动作，扬眉看她：“嘉嫔，你要做甚？”
卓岚忽而换了神色，一脸凄怆道：“嫔妾知道，那日约着嫔妾去永寿宫后院假山之人是德妃娘娘。嫔妾也知道，是您寻了人躲在假山后头，瞅准了是嫔妾来，才要人动手推了滚石下来，意图伤了嫔妾腹中龙胎。嫔妾明白娘娘对嫔妾多有误会，可稚子无辜，还愿娘娘能宽容嫔妾，有何事也等嫔妾诞下子嗣再与嫔妾计较罢。”
琳兰听她如此说有些慌了，她的声音并不低，似要刻意引起旁人瞩目。
一时间，本散去的宫人皆猫在角落里瞧着仿若起了争执的两位主子娘娘。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琳兰隐隐有怒，正要强硬掰开卓岚抓着自己臂膀的手时，却听得了一声温婉熟悉的声音：“呦，今儿个这阿哥所当真热闹。皇上您瞧，德妃与嘉嫔都在呢。”
琳兰同卓岚一璧慌了神，循声望去，见宫人已然跪了一片，婉媃正搀着满面笑意的皇上徐徐而来。
二人有说有笑朝着她们走来，卓岚旋即松开抓着琳兰的手，欠身福礼道：“嫔妾恭请皇上、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说着话，她额间已然垂落了细密的汗。
她的小腹一阵阵发热，她明白，是那滑胎药起了作用。
她本欲惹得琳兰盛怒，只消轻轻碰她一下，她便自己跌落倒去，将小产一事赖在琳兰身上。可不曾想偏此时，却是婉媃带着皇上而来，她自是没了再动手的机会。
皇上扶她一把起身，将她冰凉的手掌攥在掌心，关切道：“手这样凉，可是身子不爽？”
卓岚连忙摇头，强作震惊：“身子无碍，许是方才一路赶来吹了些风，暖一暖便好。”
琳兰眉尾一飞瞥她一眼，没好气道：“皇上可得劝劝嘉嫔，她只说是来阿哥所来寻乳母嬷嬷问一问养育孩子的细碎事儿。这事儿原也不紧要，召了嬷嬷回宫问着就是了，她如今千金万贵的身子，还需亲自跑一遭，可也太不把腹中皇嗣安危当回事儿了。”
皇上扬眉一凝，语气和蔼向卓岚问道：“便这般心急吗？”
卓岚颔首不语，皇上又道：“德妃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若想知晓，朕改日要有经验的老嬷嬷去你宫中，亲自与你说去可好？”
一阵北风拂面而过，婉媃合紧了氅衣叹一句：“顶好的日头晒着，风这么一吹仍是寒津津。皇上，嘉嫔妹妹有孕，咱们也别在这人风口上立着了，进去歇一歇罢。”
她说着含笑看了琳兰一眼，打趣道：“今儿个是德妃来瞧四阿哥的日子，定是在宫里备了满桌的佳肴候着四阿哥放课呢，咱们可要沾了四阿哥的光，有口福了。”
皇上笑声爽朗，一把牵起婉媃的手，一把牵起琳兰的手，左拥右抱着入了偏殿。
卓岚由着鸢鸢搀扶在身后跟着，鸢鸢搀着卓岚的臂弯，明显可以感觉到她身子再不由自主的抖动，于是低声慌张道：“小姐，这滑胎药怕是要发作了，这......”
卓岚冲她摇一摇头示意她噤声，而后遥遥在皇上身后唤了一句：“皇上，瞧着要到四阿哥放课的时辰了，德妃姐姐备下的膳食可口，可嫔妾孕中总是孕吐连连，留着同进总要扰了大家的兴致，便不叨扰了罢。”
彼时皇上方才入座，婉媃伺候着他添了一盏热茶，而后回过头来看了卓岚一眼，微笑道：“嘉嫔妹妹这是哪里话？本宫与德妃都是有过身子的人，怎会嫌弃你？女子孕中本就不舒坦，妹妹这话可是怕着皇上嫌弃？”说着按了按皇上的小臂。
皇上抚掌而笑，指一指一旁的暖座，道：“你受苦也是因着朕，朕如何会嫌弃？大冷的天儿又是午膳的时辰，阿哥所立着永寿宫有些脚程，你便留下罢。”
卓岚推脱不得，只得因着头皮落座。
琳兰吩咐飞燕去将备好的膳食呈上来，又命嬷嬷去外头迎着已至放课时辰的胤禛。
待嘱咐妥当，才安慰入座，饮一口热茶向皇上问道：“前朝事忙，皇上今儿个怎有闲暇来阿哥所？”
皇上道：“婉儿制了梅子饼送来乾清宫，朕留她用膳她推脱着说许久未见胤禛，又道你备下了许多可口吃食，她嘴馋的紧，巴巴儿地要来。朕思虑着，左右也有月余未见过胤禛了，便同她一并来瞧一瞧。也可尝尝你的手艺不是？”
琳兰勉强一笑，随便敷衍了皇上两句便不再言语。
三人闲话间笑语嫣然，可此刻的卓岚却似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堪。
她腹部绞痛如重锤加身，面色愈发苍白，额头上本细密的汗也变得豆大，不住落下砸在氅衣花鸟纹路之上。
婉媃打量她一眼，惊讶道：“嘉嫔这是怎么了？瞧着好似不适？”
这一语引了皇上与琳兰的瞩目，皇上见卓岚咬着下唇，模样痛苦不堪，忙道：“嘉嫔，你如何了？”说着起身，急急两步行到卓岚身旁，探手向她额间抚去：“身子这般发热，怕是惹了风寒。梁九功，快去寻太医来！”
卓岚慌痛交加，强忍腹部绞痛，虚弱道：“皇上，嫔妾无事，不必......”
“都痛成这样了，怎还说无事？”婉媃凑上前去，紧紧握住卓岚的手，婉声劝慰道：“你安心，皇上与本宫都在，不会有事儿的。”话落又冲已经跑出殿外的梁九功唤了一句：“去将千金圣手刘太医唤来，再寻了白长卿，一并诊着。”
琳兰瞧着卓岚那模样原以为她是佯装出来博取皇上关切，于是轻嗤了一声撇过头去不愿看她矫情模样。
却在回首的一霎，闻听飞燕惊慌尖叫了一声。
琳兰蹙眉训斥道：“你乱喊乱叫些什么，皇上在呢，没个规矩！”
飞燕捂着嘴，连连退了几步，手指颤抖着指向卓岚足下：“血......嘉嫔娘娘她见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