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媃正想着此事她会有何人证,不多时便见是云杉神色淡淡走了进来,而在她脸上也并看不出任何局促的情绪。
婉媃暗暗与身旁的云蝉对视一眼,不觉松了一口气。
晨起不见云杉来侍奉本以为她是今日身子不爽,却不想是一早被荣贵人拿了去。
从前在府邸,云杉便与婉媃姐妹相称,且事事护她周全替她考量,如今即便为人所擒,她也定不会说出半句自己无做过的事来污蔑自己。
只是即便如此,婉媃心中还是不得安稳。
究竟是谁会将自己与沈夜是旧相识的事传了出去?
她看了一眼身旁满面忧容的云蝉,她从前侍奉过荣贵人,若是有心隐忍埋伏在自己身旁也不是全无可能。可
这么些时日的相处,她待婉媃的好儿丝毫不亚于云杉,她即便可疑,婉媃也不愿疑心她。
可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又会是谁呢?
她心中暗自思量,千头万绪犹如粗乱的针脚般无法理清。
于此时,云杉已行至殿前跪下,向着帝后周全了礼数道:“奴婢请皇上,皇后娘娘晚安,请各位小主万福。”
皇上一眼认出了云杉,扬手命她平身:“朕认得你,你是婉贵人从府邸里带出来的贴身侍婢,名为......云杉?”
云杉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甜笑,颔首回道:“奴婢贱命得皇上记挂,当真是奴婢的福分。”
皇上又问:“今日你且将你所知一五一十说个清楚明白。你从前也是侍奉在钮祜禄府的,朕且问你,荣贵人所言,婉贵人与沈侍卫自幼相识,可有此事?”
云杉咬咬嘴唇,微微颔首,口中吐出一个‘是’字便再不言语。
婉媃旋即额头一阵晕眩,虽说云杉所言属实,可此情此景于此地将此事说出,且不说自己能否证得清白,便是连刚刚得恕的阿玛也会被牵连其中。
皇上面色渐黯淡,遂不再言语。
反倒皇后眉峰一蹙喝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一并交代清楚。”
云杉目光闪烁看了婉媃一眼,遽然俯身向她磕了一记响头道:“小主,奴婢不敢诓骗皇上,唯有将所知尽向皇上皇后娘娘言明,还望小主能体谅奴婢。”
婉媃不明云杉何意,可见慧嫔脸上扬起春水般的笑意,便知事情并没有表面上她所看见的这般简单。
她强定心神,向云杉问道:“你这话是何意?让皇上听了去,还以为我当真做过什么不堪之事。”
云杉不再看她,只转头向帝后,凄凄道:“皇上,小主确是与沈侍卫相识多年,且幼时在府邸时,懿妃娘娘也与此人识得。不过沈侍卫从前并不是此名讳,而是唤作陵游。陵游在府邸仅一年的光景,便于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后来再次相逢,则是在五月中旬的一夜。那夜奴婢起夜,见小主神色匆匆出了承乾宫不知要赶往何处,奴婢一时好奇追了上去,才见小主竟和一侍卫私会,且二人为了掩人口目,还换上了泼墨色的斗篷。二人窃窃私语着说要去何处,奴婢心里怕极了并未听清,可却生了动静引侍卫瞩目,侍卫旋即拔刀相向,奴婢这才认出那人便是陵游。陵游认出奴婢本要灭口,可小主则问奴婢可听得了什么去,奴婢只好摇头说并未,小主这才劝陵游放了奴婢回去。”
容悦听她如此说也是吃惊不已,她见云杉越说越对婉媃不利,当即断了她的话问道:“既是苟且之事被你瞧见,你怎还有命活着?”
云杉摇头道:“奴婢自幼侍奉小主,与小主情谊深厚,小主又怎忍心取我性命?且小主虽与沈侍卫交好,但并未当真做出什么越轨之事被奴婢瞧见,奴婢只是......”
董文茵气道:“好你个背恩忘主的婢子!从前在延禧宫我见你日日与婉姐姐交好,没承想心思竟如此歹毒,于此时陷害自家小主,你......”
云杉一双眸子闪着泪光,委屈哭道:“董答应误会奴婢了,奴婢受小主恩惠,怎会背弃小主?只是皇上问询,奴婢又怎敢在天子面前胡乱扯谎?紫禁城正经的主子便只有皇上,奴婢又如何敢做背恩忘主的事?答应若不信,可问问小主,奴婢所言是否属实?”
窗外明明是晴好的天气,眼光轻柔明亮,斜斜洒在殿内正中供着的紫金香炉上。香炉所燃安息香令人定气凝神,婉媃此刻望着香炉之上飘起的乳白色烟气,心中却是阵阵发凉。
仿若置身当日幽禁延禧宫,不燃炭火时的寝殿内,比之更为彻骨。
云杉所说之话无一不是事实,叫她又如何辩驳?
她目光充斥失望不解之情看向云杉,泪水于眼眶打转,几度欲夺眶而出。
云杉躲避着她的眼神,在皇后追问下继续道:“府邸时,二夫人出身舒舒觉罗氏,独有的苏州绣工所绣‘洒金辛夷笺’更是有着顶好儿的寓意。少时小主熬了数个日夜,才制得一枚便是交给了陵游,皇上若不信,可叫人即刻将陵游宣来问话,从他身上一搜便可知。若此物不在,自可证小主清白,不过是少时的孩童情谊罢了。可若此物还在,小主与陵游理应数年未曾谋面,试问又有谁会将那物什留存这许久,更日日贴身佩戴着呢?”
婉媃顿觉胸口似被硬物重袭般疼痛难忍,她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蝉被云杉所说言辞气的瑟瑟发抖,也不顾御前礼仪竟怒喝道:“云杉!小主一向待你亲厚,你如今这般说,可知会陷小主于不义?”
“婵儿这话我可听糊涂了。”荣贵人看了云蝉一眼,冷笑道:“云杉打小侍奉婉贵人,自然事事为婉贵人筹谋。所言也只为证婉贵人清白,怎被你说的像是她要卖主求荣似的。我初入宫你便侍奉在我身侧,后来见婉贵人得宠,便巴巴儿上赶着去做了人家的心腹。这般朝秦暮楚还有颜面咆哮御前?”
云蝉伺候荣贵人时受她欺凌多了,如今虽跟着婉媃,但荣贵人发起横来还是令她不由心头一颤,不敢再多言语。
荣贵人见她低垂下头,更得意道:“你会背主,可也不是各个下人都像你这般不要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