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言不发面色铁青坐在高座之上,任谁也瞧得出他是在憋着一口气。
皇后命康福寿去将沈夜寻来,不多时人便被几名侍卫压至殿前,康福寿手中更拿着那‘洒金辛夷笺’呈给帝后:“回皇上,皇后娘娘,此物便是从沈夜身上搜出,确是贴身佩着,只是不知是否如婢女云杉口中所言的‘洒金辛夷笺’。”
皇上拿起那笺端详良久,而后拂袖将其掷在地上:“这上纹绣的,确是辛夷花!”
他目光探向婉媃,指着地上的‘洒金辛夷笺’问道:“婉儿,可是出自你手?”
婉媃心知,皇上有此一问,定是又疑心了她。
可这回,她心中却没有初次受冤那般委屈,只是话从云杉口中说出,令她感觉无比痛心罢了。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悲怆的情绪,淡淡向皇上回话:“皇上,此笺却是出自臣妾之手,可却并无半点男女欢情在里面。且这笺为臣妾年幼时所缝,当日赠与沈侍卫也只是玩伴情谊,试问一稚童,又能懂些什么?”
她说着,目光似利剑投向云杉,怔怔道:“至于云杉所说,她在夜里见过臣妾与沈侍卫,实乃无稽之谈!”
云杉并未想到婉媃回否了此事,遽然急道:“小主怎可在皇上面前诌谎?”
婉媃忍泪,无奈一笑:“你既说我与沈侍卫夜会,可有证据?”
云杉脸色惨白,徐徐又道:“此事无证,旁事却有。皇上,前些日子奴婢替小主亲自向沈侍卫传递过一封书信,书信所书,邀沈侍卫夜里子时于御湖湖畔相约!此事还被巡夜的太监撞上,小主则辩说是自己的娟子落了水,着沈侍卫去捡。可那夜半三更的,她二人去御湖边上作甚?”
婉媃再忍不住心中痛楚,仿若有千百只蜂子以锐利蜂针扎在她的心头,惹得一阵阵发痛。
她伏案起身,只觉天旋地转几近昏厥,幸得云蝉搀扶一把,容悦也上前帮衬着,才勉强立住身。
秋日里干燥的气息令得五内俱焚的她口干舌燥,无力再与云杉辩驳。
她冷汗灌湿了衣襟,眼眶悬泪再也抑制不住,如断线露珠般涌出。
眼前这人是何等的熟悉,又叫她如何相信,这些荒诞话语会出自她口中。
后又听慧嫔悠悠道了句:“莫不就是臣妾梦魇,与皇上同往承乾宫,夜深却不见婉贵人身影那日?”
云杉答正是,婉媃才知,原来她二人早已勾结一体,狼狈为奸。
想来那字条上与她相近的字迹,便是云杉所伪造。
可婉媃想不通的是,云杉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她又能从中得到什么益处?
她冷笑,在容悦与云蝉的搀扶下跪地面向帝后,只恨自己无能,再度被人陷害至此,却是毫无还击之力。
她望着皇上冷凝的神色,皇后嘴角的阴毒笑意,缓缓道:“皇上,臣妾与沈侍卫是相识,可不过是年幼时的旧事罢了。臣妾自入宫以来,身心俱在皇上身上,想来皇上是有血有肉真性情的男儿,必能感受到臣妾真心。”
“你是真心不假,可谁能知你那真心又分给了几人?”荣贵人不依不饶,跪地向帝后一拜:“皇上,皇后娘娘,此事是非因果如今拨开云雾已然清晰。婉贵人与这奸夫定有苟且,否则这桩桩件件的艳事要如何解释?臣妾惶恐,还请皇后娘娘严刑处之,以正宫闱!”
安贵人闻言跪地附和:“臣妾附议!此等妖艳贱货,断然留不得!”
而一向与婉媃交好的嫔妃,对此事却是断断不信的,随着懿妃最先下跪求情,连带着容悦,董文茵,与纳喇答应也一并附和。
皇后端坐身子,片刻肃声道:“一个个的都起来吧,跪在这儿成什么样子?”而后又将目光转向皇上:“皇上,您看这......”
皇上看着婉媃,脸上的冷凝的神色渐暖,向皇后缓缓吐了一句:“朕信婉儿。”
这短短四字,掷地有声,足以暖慰人心。
婉媃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痛痛哭出声。
懿妃与容悦将她拦在怀中护着,婉媃泪眼朦胧怔怔望着云杉,那目光含恨,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
荣贵人自是不容皇上如此轻易恕了婉媃,于是撇了撇嘴角道:“皇上如此偏袒,竟不顾自己名誉也要保住这贱妇吗?”
皇后训斥荣贵人言语放肆,而后又缓和劝道:“皇上,荣贵人虽言语无状,可自也有几分道理。如今云杉力证,又有‘洒金辛夷笺’为辅证,此事若草草了之,于婉贵人清白也是有碍。”
皇上有些不耐烦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依皇后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皇后思虑片刻,沉吟道:“臣妾以为,必得从那侍卫身上着手。他身份成疑来历不明,又与婉贵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实在不可不查。”
旧未发声的沈夜听此话也不惊惧,反倒拱手回话:“微臣愿配合皇上彻查,还自己同婉贵人一个清白!”
“清白?”荣贵人冷笑几声,啐道:“且看你护着她的那副模样,说你二人无奸情,满宫里谁人会信?若是清白,那流言蜚语的脏水怎不往懿妃娘娘身上泼?她也是与你自幼相识,更还入宫早些。又怎不往慧嫔娘娘身上泼?偏要寻了婉贵人一人去。可见空穴来风,事出必有其因。”
皇上脸色略略犯难,且不说婉媃与沈夜究竟是何关系,可皇后有一言说的极对。
沈夜若是从前钮祜禄府中之人,那他又如何能以侍卫身份入宫?而不是净身为太监侍奉在御前?
若是遏必隆有心安插他在御前,那这心思又欲如何?
皇上沉沉闭目,思虑片刻又睁眼看向沈夜:“旁的不提,朕且问你是如何从钮祜禄府入宫成为了御前侍卫?”
懿妃拦着婉媃的手不由紧了些,皇上此问,怕是要疑心了阿玛当日的用意,见沈夜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来,心中更暗道不妙。
突于此时,一直侯在门外的梁九功急着步子赶了进来,他向众人福一福礼,又恭敬向皇上诉道:“皇上,苏麻喇姑在外候着,说是太皇太后闻听今日之事,有懿旨要传。您看这......”
皇上默了片刻,一扬手允道:“请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