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安慰好简氏,目光瞥向周氏和甄宁宁,见两人勉强镇定的样子,心里十分纠结。
把嫁衣毁掉这等小家子气又烦人的手段,除了甄宁宁,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若王爷亲自把人揪出来,那毕竟是自己的堂妹,场面会闹得难看,老太爷、老太太铁定面上无光。
可不把她揪出来,媛媛又难以忍下心里恶气。她非常重视这场与所爱之人的婚礼,若不是知道还有件彩衣坊的嫁衣,她铁定饶不了甄宁宁。
还未考虑清楚,纵观全程一言不发的老太太忽然走上前,对王妃和薛珉之福了福身,道:“老身给王妃娘娘、王爷行礼。”
王妃连忙双手扶起她,“老夫人莫要多礼。”
甄老太太瞥了一眼周氏和甄宁宁,对王妃和薛珉之道:“王爷,王妃娘娘,嫁衣是老身弄坏的。”
此言一出,众人俱惊。
简氏关心则乱,又气又急,根本没像其他人那般仔细思考,还没有考虑到二房那一层,闻言不可置信道:“母亲,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甄老太太瞅她一眼,缓缓开口,“这件嫁衣,老身瞧着不满意。”
“母亲!”简氏悲愤地捏住手绢。
原本惴惴不安的周氏和甄宁宁长长松了口气。
甄宁宁心情放松的同时又很纳闷儿,祖母为什么要帮她顶包?
王妃和薛珉之并不相信,“老太太,您这是做什么?”
甄老太太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物,吃过的盐比在场好多人吃过的米还多,面对王妃和薛珉之的询问,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好说辞。
“回王妃娘娘和王爷,老身今日误入此房,无意中发现嫁衣上绣着不吉利的花纹,唯恐不利于王爷和媛媛的婚事,便擅自做主把嫁衣弄坏。”
她站出来,是想保全甄宁宁和甄家的颜面。她一大把年纪了不怕丢脸,可甄宁宁还得嫁人,是个小女孩,总归得把她保下来。
甄太爷本在犹豫,见甄老太太已经站出来承认,便只好顺着道:“王爷,王妃娘娘,既然嫁衣绣着不吉利的花纹,还是毁了好。”
二房甄宏申原本担忧害怕,见此情形也赶紧表态,“不过一件嫁衣而已,还有两天时间,重新买一件来得及的。”
简氏怒瞪他,“能一样吗?”
甄宏申不再说话。
周氏却帮腔道:“大嫂,就算不一样也于事无补,何况你这嫁衣本就不怎么样,再买一件又怎么了?再说了,如今最要紧的是王爷和媛媛的婚事,其他的都往后搁,咱们大喜日子,就别弄得不愉快啊,此事就算了吧。”
简氏皱皱眉,发现她说得有道理,一时间有些犹豫。
“那怎么能行?”薛珉之忽然出声。
甄家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神色各异。
薛珉之淡淡道:“本王觉得,甄老太太不会做这种事。”
甄老太太和甄太爷面面相觑,二房三人吃了一惊,甄父没说话,媛媛也没说话。
甄老太太连忙说:“王爷,就是老身做的。”
甄太爷也道:“王爷,就此作罢吧。”
王妃瞧着甄家人神色各异的脸,意识到了甄家人可能已经知道是谁做的,而且想保护这个人,便笑着道:“既然是不吉利的嫁衣,那就算了吧。”
亲家不追究,那便顺了他们的意思,反正还有一件嫁衣。
王妃开口,甄宁宁刚刚提起的心重新落回胸腔,忍不住抬头看向媛媛,恰好与她清凌凌的目光对上,不由心虚地别开视线。
祖父祖母为了甄家的面子已经主动出来认错,媛媛原本摇摆的心只能跟着站在家人这边,总归是一家人,不能闹得难看。
可若要她开口说别追究了,又说不出口,所以保持沉默。
甄父和哥哥甄许,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也保持沉默。
“那怎么行?”薛珉之道,“本王乃大理寺官员,监察院院使,有人在眼皮子底下犯案,怎可就此放过?”
冷酷无情的话语让甄家人愣住,他们不相信薛珉之看不出来他们不愿意查下去的意思,可薛珉之却视而不见。
这种时候,凶手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家人的态度。
薛珉之非要查,是不打算和甄家好好相处吗?
甄家人一时间心里拔凉拔凉的,明明王爷前段时间表现得十分客气,为何此次却要违背甄家的意思?
甄宁宁咽了咽口水,身子骨发软,紧紧地抱着周氏的手臂。
简氏哭闹一通,如今情绪过后,渐渐回过神。
对啊,凶手怎么可能是老太太,她疼媛媛来不及,怎会做这样的事!
这事儿……就是二房做的。
继续查下去对甄家没好处!到时候太难看了!简直是当着亲家的面闹家丑,说媛媛娘家不和。若是二房一不做二不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最后害的还是媛媛!
就算要闹,也得离开京城再闹,反正和二房那堆烂账总得扯清楚。
这时候简氏真的后悔邀请二房来京城参加婚礼,可不邀请他们,到时候京城里的人又会说媛媛没有娘家人,叔叔婶婶在,怎的不来云云。
简氏还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薛珉之已经走出房门,沉声询问:“都到齐了吗?”
天井里,清风苑的下人们站成一排,打扫的、做饭的、跑腿儿的、守门的,拢共有十几个。
这排场足以看出王府对甄家人的用心。
可生活上如此照顾,甄家人期望王爷别查的时候,却得不到回应。甄家人都分不清王爷到底尊不尊重他们。
“都到齐了。”管事的抹着汗道。
他好不容易有了露面的机会,到清风苑当管事,没想到居然出了岔子。要说在场最想抓出凶手的人,非管事莫属。
“你们今日谁进过放嫁妆的屋子?”薛珉之站在众人面前问。
下人们互相张望,无人回应。
薛珉之在下人身前来回走动,见无人回答,便道:“那你们有人见过谁进入这间屋子?”
“回王爷,小的见过。”其中一个下人站出来恭敬道。
薛珉之停下脚步,“哦?是谁?”
身后跟出来的甄家人提心吊胆。
那下人道:“回王爷,是简夫人。”
薛珉之问:“没看到其他人?”
那下人摇摇头。
薛珉之冷冷道:“今日之事,错在你们没有守好清风苑,若是查不到凶手,你们以后别留在王府了。”
严酷的话语让奴仆们吓得脸色巨变,连连求饶。
他们都是王府待得比较久的下人,知道王爷行事冷酷,说到做到,因而十分惊恐。
“到底谁看到了,快说啊!”
“赵大不是今早打扫院子吗?看到没有啊!”
“没有,我打扫完院子就离开了。”
管事上前道:“你们听好了,简夫人离开的时间就在半个时辰前,这半个时辰内,你们在哪儿,干了什么,都说出来!”
下人们立即回答。
“我和雪儿一直在厨房,都未踏出过房门,雪儿和我可以相互佐证。”
“我和赵大在擦客房……”
下人们相互议论,报出自己的位置并且举出人证。
有几个单独行动的没有人证,急得团团转,说道:“王爷,我们和甄小姐无冤无仇的,不会损坏她的嫁衣啊!”
“对对对,王爷,我们就算起了歹意,也该去拿屋里值钱的东西,损毁嫁衣做什么?吃力不讨好。”
下人们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急切地剖白,一时间天井闹哄哄的。
薛珉之面无表情地听着,俊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甄老太太上前再度劝道:“王爷,此事就算了吧,嫁衣是老身损坏的。”
二房的人期待地看着薛珉之。
薛珉之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继续对下人道:“再不提供线索,家法伺候。”
居然要上家法?
甄家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当着亲家的面就开始上家法。
而且不顾亲家哀求执意追查凶手……
薛珉之温和有礼的形象在甄家人心中破碎,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传言中薛珉之性情残暴,有可能是真的。
护卫从清风苑外走进来,手里拿着刑具。
下人们更加慌乱,有个胆小的婢女哭起来,“到底是谁做的,赶紧出来承认啊!”
这时,一名一直默不作声的婢女咬咬牙,走出队列福身道:“禀王爷,奴婢想说一件事儿。”
薛珉之点点下巴,“说。”
婢女偷偷看了一眼甄家人,神色纠结片刻,道:“半个时辰前,奴婢刚好从对面走廊经过,虽然没瞧见有人进那间屋子,可奴婢瞧见有位小姐从屋子旁边经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哪位小姐?”薛珉之掀了掀眼皮,没往后看。
甄宁宁吓得脸色苍白,抓住周氏的手更加用力。
她本来也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注意到有没有人看到自己,也没制定详细的计划。
那婢女不安地瞧了一眼甄家人,低下头道:“是……是甄宁宁小姐。”
话一出口,甄家人面色难看。
“胡说!我没有!”甄宁宁下意识地反驳。
薛珉之又问:“谁是甄宁宁房里伺候的?”
一个丫头战战兢兢地从人群里走出来,“回王爷,是奴婢。”
薛珉之轻轻朝她点了点手指,“你说。”
那丫头声音小小道:“回王爷,甄宁宁小姐的确出去过。”
“什么时候?”
“吃过饭午睡后出去的,一会儿就回来了,就在半个时辰前。”
薛珉之颔首,转过头,目光瞧着甄宁宁的方向,声音平淡,“甄宁宁,你怎么说?”
甄宁宁惊吓羞愤,下意识提高声音喊:“不是我!”
顿了顿又指着那群下人喊道:“定然是这些下人起了歹心,弄坏了嫁衣!不是我!”
下人们震惊地瞧着她,有人小声道:“甄小姐的家人,怎么是这个样子?”
虽然声音小,却传入了甄家人的耳里。
甄家人脸色微微发白。
薛珉之像是没听到,目光紧紧盯着甄宁宁,压迫感十足,“甄老太太说是她做的。”
甄宁宁被打乱了思绪,啊了一声,又赶紧道:“对对对,是祖母做的!不关我的事!”
甄家人瞧着她惊恐不安的模样,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深觉丢人现眼。
“不是你做的?”薛珉之问。
“不是我!凭什么怀疑我?你有证据吗?”甄宁宁语无伦次。
甄家人脸都黑了。
“王爷,发现了线索。”护卫拿着嫁衣走到薛珉之身边,“嫁衣被撕毁的地方涂着丹蔻,应该是凶手在撕扯时不小心把丹蔻涂上去的。”
薛珉之点点头。
甄宁宁脸色巨变,下意识地抬手去看自己的指甲。
抬到半途忽然意识到什么,又赶紧放下,然而在场所有人,只有她一人抬手看指甲,简直不打自招。
“我……我……”甄宁宁张了张口,百口莫辩。
薛珉之道:“甄宁宁小姐,看来的确是你。”
甄宁宁慌乱无比,抬头求助地瞧向周氏,然而周氏却无奈地盯着她,她爹更是目光凶狠,恨不得冲上来咬她一口。
这一刻,甄宏申已经打定主意,回到扬州就赶紧打发了甄宁宁这祸害,嫁得远远的,反正他还有一个七岁的庶子,以后就把家业交给庶子打理。
至于周氏,女不教母之过,财产没她的份儿!
事到如今,甄老太太想背锅也背不起,叹了口气,沉声道:“宁宁,还不快跪下道歉。”
甄宁宁委屈地大哭起来,泪如雨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只不过一件嫁衣而已,重新买一件不就得了,为什么要让我下跪道歉?”
她边哭边指责薛珉之,“王爷,您是堂堂男子汉,为何要为难我一个小女子?一件嫁衣而已,值得你兴师动众么?王爷为何要苦苦相逼?奶奶和爷爷都求你不要追究了,你却偏偏要查,是我做了什么事,非要坏我名声?”
甄宁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番话到让甄家人产生共鸣,王爷非要查出来让人难堪,而且还是在甄家人极力阻拦的情况下一意孤行,他到底如何想的?
就连旁观的王妃也露出尴尬之色。
之前在屋里,甄老太太和甄太爷极力阻拦调查,甚至不惜主动认罪,就是为了保护甄宁宁的名声。
王妃明白也懂得,不打算追究,打算卖给亲家面子,可偏偏她这个木头儿子非要查!
查查查!查个屁!瞧瞧,现在查出问题了吧!
王妃对薛珉之怒目而视。
薛珉之似乎有些诧异,对甄宁宁道:“甄宁宁小姐,你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怎的还怕败坏名声?既然怕坏名声就不要做,敢做就要敢当。做了又不敢当,比跳梁小丑还不如。”
“本王身为大理寺官员,秉公办理,并不是针对你。若你不做,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一切过错皆在你,败坏你名声的,正是你自己,和本王无关。”
“再者,是非公道面前,没有男女之别,做错了事和你是男是女没关系,本王向来不会因为男女之别而区别对待。何况你姐姐也是女子,你为何要害她?”
一番话说得甄宁宁目瞪口呆,也让甄家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薛珉之继续问甄宁宁,“告诉本王,为何要害你姐姐?”
媛媛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此时不由看向甄宁宁。她也难以理解,为何甄宁宁要做这种事。
简氏看到甄宁宁那副凄惨可怜的模样,心头毫不意外是她。
甄家人也瞧着甄宁宁,王爷说得没错,若甄宁宁不毁嫁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说来说去,都是甄宁宁自找的,还给大家添了麻烦,丢尽甄家颜面。
甄宁宁见无人帮她说话,不由嚎啕大哭起来,“娘!娘!”
周氏终究疼爱自己的女儿,连忙上前抱住她,对薛珉之道:“王爷,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宁宁这一次。宁宁只是一时糊涂,对,就一时糊涂才会毁掉嫁衣……她平时不这样的。”
甄宁宁尖声叫道:“还不是因为祖父祖母偏心!什么好的都给大房,都给甄媛媛!从小到大,他们都偏心甄媛媛!”
坏了!
甄家人心头咯噔一声,甄太爷和甄老太太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出现,简氏脸色微微发白。
甄宁宁果然开始胡言乱语。
“在甄家,只有甄媛媛才是宝,我甄宁宁就是根草!大伯一家掌管扬州铺子,跟着祖父出入官府,走货出货,我父亲却什么也没有!”
“从小到大,祖父祖母只要得到好东西,先给大房挑,先给甄媛媛,我只能用剩下的!父亲不受重视,母亲也抬不起头,就连我也没被放在眼里!”
甄宁宁站起身,擦掉眼泪对薛珉之冷笑,“王爷,您不知道吧,您以为甄媛媛为什么要嫁给你?她是被人退婚了才愿意进京的呢!她之前和成公子定亲,两人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嫁给你做续弦……”
“住口——!”甄太爷怒吼。
巨大的声音如同打雷,把甄宁宁惊得忘记说后面的话。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在天井响起。
简氏扬起手,浑身颤抖。
甄宁宁捂住被打偏的脸,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周氏没料到简氏居然会动手,呆了片刻,尖叫一声,冲上来打简氏,“你敢打我女儿,我和你拼了!”
大房二房本就龃龉已深,在甄太爷甄老太太的压制下,一直暗潮汹涌,后来甄家出事,这暗潮就跑到明面上来,到了今日,新仇旧恨,一触即发。
众目睽睽下,周氏扭着简氏开打,场面难看得很。
“住手!”甄太爷又一声怒吼,面孔因为气愤变成了紫红色。
两个女人终于回神,意识到现在是在王府,放开了彼此。
薛珉之原本只是不想轻易放过伤害媛媛的人,此时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转身对下人们道:“散了吧,今日之事,不许传出一个字!”
下人们也被甄家闹得目瞪口呆,闻言连忙点头保证,赶紧作鸟兽散。
薛珉之走到惊慌的媛媛身边,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不管你以前和谁订过婚,如今都是我的未婚妻。”
媛媛怔住。
薛珉之笑了笑,“毕竟我成过两次亲,你只退过一次婚,算起来,还是你吃亏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简氏惊恐不安,害怕因为女儿与成凯琅订过婚而激怒薛珉之,没想到薛珉之竟然不在意。
其他脸色难看的甄家人也愣愣地回不过神。
“你、你不介意?”媛媛问。
“介意什么?”薛珉之笑着道,“别说只是退过婚,哪怕你以前成过亲,只要现在心里没人,无婚约在身,我也不介意。”
媛媛眼眶忽然泛红,连忙低下头掩饰情绪。
薛珉之走到回不过神的王妃身边,道:“母亲,我们先走。”
说罢看了媛媛一眼,用眼神安抚她,然后转身离开。
王妃意识到后面的事该由甄家自己解决,留下来会让人尴尬,便装作若无其事道:“我也该去拜拜佛了。”
手递给张嬷嬷,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离开清风苑。
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媛媛心里感动,大房一家疑虑全消,面带喜色。二房一家脸色难看,甄宁宁更是嫉妒得眼睛血红。
王爷居然不介意甄媛媛被退过婚,甚至不介意她和别的男人有过来往!
这样优秀的好男人,怎么会落到甄媛媛手里?!
等薛珉之和王妃离开,清风苑的门关上,里面立即吵成一团,声音隐隐传到院外。
薛珉之和王妃站在清风苑的石板路前面面相觑。
片刻后,王妃对薛珉之怒目而视,“都是你干的好事!别人都不让查了,非要查,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看看现在闹成什么样子。”
薛珉之道:“儿子是大理寺官员……”
王妃骂道:“我呸!”
薛珉之沉默片刻,“媛媛受了委屈,为何要还包庇凶手,儿子只是不想她受这口气。”
王妃道:“但你现在闹得他们一家人不和。”
薛珉之挑起眉毛,“母亲,我觉得你搞错了。如果他们家庭和睦,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何来我闹他们不和一说?是他们先不和才会变成这样,关儿子什么事?”
振振有词的话语让王妃找不到话反驳,指着他鼻子道:“你、你总是这么榆木脑袋?知道与人相处,要懂得体谅别人么?”
薛珉之不解,“正因为体谅媛媛,儿子才决心揪出凶手为她出气。”
王妃怒道:“可你却闹得甄家不和!为何不能体谅其他人?”
话题又拐回原点。
薛珉之道:“为何要体谅其他人?母亲,儿子不明白,甄家和不和与我们有关吗?媛媛以后嫁给我,咱们王府和睦就好,管他甄家做什么?”
王妃:“那些都是媛媛的亲人!”
薛珉之一脸我没错我有理的模样,“对媛媛好的亲人,我自然以礼相待,对媛媛不好,甚至做出恶毒之事的亲人,本王不止不会以礼相待,还想收拾他们一顿。”
王妃要被他气死,“你懂个屁!血缘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今日他们闹得鸡飞狗跳,说不定过几日就和好了,到时候你如何与他们相处?”
薛珉之皱眉,“我为何要和他们相处?我对媛媛好就行了,他们想和我处就处,处不来就滚。”
王妃:“……”
她错了,阿弥陀佛,她不该把儿子放到西北去领军,养成了这副横行霸道的性子!
她对不起死去的王爷!
见她气得喘气,薛珉之又说:“母亲不必担忧,儿子懂得的。”
王妃斜眼瞧他,“你懂如何与人相处?”
薛珉之自豪道:“这几日难道我做得不好吗?”
他觉得这几日做得很不错。
王妃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薛珉之将亲家接回王府后,的确做得还行。
于是王妃冷哼一声,扬声道:“懒得和你这混蛋说。”
她算是明白了,儿子有自己的想法,和他讲道理他都能找到话反驳,有时候还说不过他。
哼!
王妃怒气冲冲地和张嬷嬷一起离开清风苑。
等她离开,站在附近的护卫拿着嫁衣走到薛珉之身旁,问道:“王爷,嫁衣该如何处理?”
薛珉之皱眉,接过嫁衣展开,上半身是好的,破的是裙摆。
想到今日媛媛面色凝重,简氏痛哭流涕的样子,薛珉之收好嫁衣,对护卫道:“你下去吧,守好清风苑。”
护卫拱手抱拳,“是!”
薛珉之拿着嫁衣走出王府,刚好碰到叶子尧回来。
“哎王爷,你上哪儿去?”叶子尧被按在监察院做事,最近几日王爷要经常回府陪甄家人,事情就落到他头上,苦不堪言。
“来得正好。”薛珉之抓住他,“走,去找绣娘。”
叶子尧挣扎,“王爷,找绣娘不用我去啊,我已经下值了,还约了人喝酒,这不回家换衣服呢!”
薛珉之充耳不闻,提着他走出王府。
“王爷……王爷……”叶子尧惨叫。
两人很快来到彩衣坊。
薛珉之的出现让彩衣坊的人很吃惊,此时已经临近晚上,太阳落山,天蒙蒙黑,彩衣坊已经不招待外客。
“王爷,您怎么来了?”大堂里的姑娘认得他,赶紧福身行礼。
薛珉之将手里的嫁衣递给姑娘,“还能补吗?”
姑娘接过嫁衣仔细观察片刻,点头,“能补。”
“两天能补上吗?”薛珉之道。
姑娘摇摇头,“恐怕不行。”
薛珉之皱眉。
姑娘摊开裙摆示意薛珉之看,“王爷瞧瞧,薄纱很容易补,换一块就行,可这些金线全被人抽走了,还破坏了布料,若要补,就得把之前的金线全部挑出来再绣进去,比新做一件要难呢,王爷不如重新做一件。”
“不行。”薛珉之摇摇头,“就要这件。”
这套嫁衣是岳母特意从扬州带过来的,又接连修改几日,媛媛似乎也很重视,意义非凡,不可重做。
“可两天之内要补完……”姑娘很为难,“即便绣娘日夜赶工,也难以完成啊。”
“本王可以加钱。”薛珉之说。
“不是钱的问题。”姑娘说,“王爷,不止金线的问题,您瞧瞧上面的桃花儿,剪裁和画画,都得花费不少功夫……”
薛珉之凝视姑娘手中展示的花边儿,那是一朵朵参差的粉红桃花,简单精致,仔细看每一朵的大小都不一样,花蕊也不尽相同,点缀在大红的裙摆上,打破大红一色的沉闷,增添俏皮可爱,十分美丽。
桃花……
薛珉之又想起当日媛媛扛着满树桃花,醉眼迷离地问他:“王爷娶了媛媛可好?”
那时候万桃扑簌簌落下,落满媛媛的黑发和削肩。
那张脸红扑扑的,艳若桃李。
嘴角不知不觉含起笑容,薛珉之对姑娘道:“桃花本王解决。”
姑娘疑惑:“王爷如何解决?”
薛珉之没说话,让她带他去绣房,随后挑选出粉色布匹,抽出宝剑在布匹上轻轻一画,一朵桃花的模子便弄成了。
姑娘看得目瞪口呆。
“拿笔墨吧。”薛珉之对同样目瞪口呆的叶子尧道。
叶子尧赶紧要来笔墨,用的是彩衣坊的颜料。
薛珉之将布匹摊在桌子上,开始在布匹上开始作画。
“王爷,难道你要做嫁衣的花边儿吗?”叶子尧惊问。
“当然。”薛珉之道,“少废话,赶紧过来帮我。”
叶子尧手足无措,“我能干什么啊?”
“帮我扯着布,混颜料!”
叶子尧:“……”
他的酒肯定泡汤了。
一个晚上,薛珉之画了成千上万朵桃花,再一一剪裁下来,再在绣娘的指示下用特别的水浸泡两个时辰,最后捞出来的时候,粉色花瓣,鲜红的花蕊栩栩如生,颜料和布料融为一体,仿佛真的桃花一般。
绣娘们大喜过望,“王爷手艺真好!”
“王爷若是以后不做官儿了,改行当裁缝也不错!”
叶子尧和薛珉之:“……”
弄了一晚上,叶子尧腰酸背痛,直打呵欠,“王爷,我不行了,要回去睡一觉。”
薛珉之依旧精神奕奕,大发慈悲地发过他,“去吧。”
满意地打量桃花瓣,薛珉之想:她应该会高兴的吧。
弄完一切,他又回到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