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怪筹谋已久，从来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他心里会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
他犹豫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他盼望遇到的，也推动着遇到的。
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这一天结束之后，他就可以脱离这个会逐渐毁灭的世界，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中去。
虽然那个世界也许也并不好，在那个世界里他也要从头来起，但毕竟，他摆脱了这个被封印、被禁锢的狭窄的所在了。
所谓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心底不该存在任何犹豫的。
也没有人值得他怜悯。
他给了卓小妹一个比原生家庭更好的出身，更好的生活条件，更好的教育，是她自己没有把握好。
他欠了厉一依的，但是他也修补回来了。
如果没有他这番所为，卓家的帝王血脉，也许就会永远埋没下去。
所以，他不欠任何人了。
青衣怪微笑了下，他并不知道他的笑容有点僵硬，笑也并没有达到心底。
他只是觉得该笑一下而已。
“厉道友，我送了雷道友回到大陆，之后……”青衣怪还是停顿了下，“在大陆停留了一段时间，打听了些大陆近年来发生的事情。然后……”
青衣怪看向卓小妹：“卓道友，剩下的，你来说吧。”
卓小妹瞪着青衣怪，奇怪地道：“我来说？青前辈你要我说什么？”
青衣怪温和地道：“就说说你的修为，你见过的母亲、兄长。”
仿佛渡劫时候的雷声再一次在头顶炸响，卓小妹连内心都在轰鸣中。
她的脑海里闪过废墟上苏云破碎的身体，闪过妖兽森林内血肉炸起的一幕。
她的全身都好像还在鲜血淋漓中，她看着青衣怪，看着这个一次次将她推进地狱的妖修。
“你是邪修吧。”卓小妹轻声地说道，“你是妖修里最邪恶的吧。你早就预见到了一切！
你筹谋良久，就等着今天这一天是吗？”
青衣怪还是温和地看着卓小妹，“一切都是因果，是你们人族与生俱来的贪欲。”
“你呢？”卓小妹紧接着道，“你敢说你在其中是无辜的吗？”
“我？我在其中又做了什么呢？我不过是泄露了些连天机都算不上的东西。
卓家的女儿命格是高贵的，这是事实。你父母心中的贪念，也是事实。
占据了她人父母兄长家庭的，是你，知道了事实，仍然不肯放弃这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一切的，也是你。
卓道友，不是我告诉你父母那么做的。也不是我告诉你不放手的。
是你们厉家的血脉里本身就有的卑劣的**，让你们这么做的。
卓道友，你失去了修炼真元，本身就是上天对你不义的惩罚。
但上天给了你一次机会，给了你重新修炼的能力，你若是好自为之，但你没有珍惜。
你反而滥杀无辜，走上了邪修之路。
即便是如此，你之后还有很多机会重新矫正过来的。
你历尽千辛，忍受痛苦，将你获得的不义的灵力，尽数转为自身的修为。
为此，上天惩罚于你的劫雷，都要比寻常修士的化神重了几倍。
你用你自己的肉身，抗下了天雷，你渡过了，曾经的因果，也算是了结了。
这一切的因果恩怨，原本也可以就此化解了。
我所有的筹谋，本来就可以到此化为乌有了。
卓道友，请问，我说的这些，都属实吧。”
卓小妹瞪着青衣怪，她身上的法衣无风自动，身上不由释放出化神修士才有的威压。
这威压铺天盖地向青衣怪压制过去，但青衣怪还是如玉树临风，身上的青衣都没有飘动下。
所有的威压，在近身时候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青衣怪的声音徐徐，扩散到这处石壁环绕内的每一处。
青衣怪还是温和地看着卓小妹，他知道卓小妹恨他入骨。
这一刻，青衣怪对卓小妹的怜悯少了些。
他摇着头，还是温和地道：“你化神了。你想要找寻你的养父养母，我领着你去见了你的养母……”
“是你！”卓小妹忽然尖声叫道，“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妈妈！是你害死的她！”
狂风忽然大作，水潭内的水互撞泛起破浪，狂风中，青衣怪和厉一依全都岿然不动。
只有卓小妹宛若疯狂。
她指着青衣怪，完全失去了理智，叫道：“是你！为了你想要的大天劫，你手段用尽！
你明知道我刚刚化神，身体灵力不稳，故意带着我去见我的母亲。
你明知道我母亲受了刺激，情绪不稳，是你，你才是凶手！”
厉一依的眼眸眯了下。
她冷冷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堂堂大修士，连一个人的生死都说不清楚吗？”
“还有你！”卓小妹忽然转头，对着厉一依咆哮道，“那是你的亲生母亲！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流落在外，一个人做着你的仙山的掌门！”
厉一依眼神冰冷地盯着卓小妹，那眼神犹如寒霜，直接摄入到卓小妹的心里。
卓小妹的眼睛恍惚了下，对面的厉一依忽然变成了苏云，她大叫了声：“不是我！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话音才落，眼前的幻象消失，站在她面前的还是冷若冰霜的厉一依！
卓小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她瞪着厉一依，大叫道：“是他害死了你的妈妈，你的哥哥！
你找他啊！你不是仙山的掌门吗？你不是掌管着整个大陆吗？
那你给你的父母兄长报仇啊！找他，找青衣怪报仇啊！
哈哈，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不动？你也害怕了？
你卓家本来的帝王的血脉，也会害怕一个妖修？”
卓小妹呲牙瞠目，几近疯狂。
“你以为你的血统有多高贵？你不知道你们卓家骨子里也是卑劣的！
你父亲为了卓家所谓世家的钱财地位，可以卖掉女儿去联姻去换取灵石！
当时我是怎么被逼着与楚宁成亲的？是你的父亲将我卖了出去！
你以为你另一半的血脉就高贵多少吗？你的亲生母亲，不但从小就能丢弃了你，还杀了你的父亲！
哈哈，你的父亲可以卖掉女儿，你的母亲可以扔掉女儿，杀掉丈夫，你以为你还会是一个多么高贵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