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科结束,距离张榜还有二十来天,陆一鸣一家都无法空闲。
先不说要在新院子里种上小苗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水果植株有多累,酒肆挂牌的葡萄酒一经上架后被洗劫一空,当天告罄,他们不得不改变策略,排队预订和限时抢购双管齐下。
然而这还没完。
“一鸣啊,你看这葡萄酒存货还有吗?”
自打陆一鸣他们的“摘星”葡萄酒在江州府闯出名声,老头就忍不住在同僚面前炫耀,现在有头有脸的人谁不知道这葡萄酒是应离老狐狸的徒弟卖的?
原本还想搞点事情的人把爪子默默收回去。
不过,羡慕嫉妒不说,既然老狐狸你自己露出这个尾巴,就别怪他们套了。
架不住每日被人在耳旁叨叨买不上葡萄酒,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对话。
“诶,也不需要多少,就每天额外给我送三五壶呗?”
“这不是我要私吞,实在是被人烦得紧,你这葡萄酒现在供不应求,那些老家伙都求到我这里来了,卖给这些人等于多一条路子,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应老都这么说了,陆一鸣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见陆一鸣点头答应,应老心里暗自窃喜,今日留在陆宅的计划成功。
自从陆家搬到应老宅子旁,要不是被陆一鸣明确拒绝,老者恨不得将两户人家的院墙打通。
这难道不比走大门来得方便?
每次闻到对面飘来的饭香,他都馋得慌,厚着老脸都不知道蹭吃蹭喝多少回了,倘若不是经常会有官场上的人士前来,他都恨不得住在陆一鸣家,提前享受晚年生活。
闻闻满屋醇香的葡萄酒,瞧瞧院子里硕大的翠绿西瓜,还有手边新酿的蜂蜜柚子茶,这小日子过的,可不比他这当官的舒服得多?!
等陆小子在朝堂站稳脚跟,他是不是该考虑考虑隐退的事情?
应老咬了一口西瓜,这水果不错,改天让这小子也给他移一些过去。
陆一鸣不知应老所想,他最近看小星星的眼神有些奇怪。
夫郎最近,真的胖了!
中年还没到,居然比他提前一步发福,不应该啊。
这种怪异感,在放榜日达到顶峰。
午后放榜,他们在衙门对面的酒楼提前找地方坐下,陆一鸣见裴星慢吞吞的动作,他不信邪地再次询问:“夫郎,你是不是这几日西瓜吃多了?”
夫郎爱吃西瓜,和他一样,喜欢半个西瓜挖着,他严重怀疑夫郎是不是背着他偷吃西瓜,才总是摸肚子消化。
裴星有些委屈,他明明没吃多少的,也就半夜起来偷吃几块糕点,怎么整个人看起来越发臃肿。
陆一鸣见人因为他的话心情低落,替他揉一揉越发凸出的肚子:“没事,或许只是消化不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一会儿就去找大夫看看。”
他用异能查探过,没发现异常,所以才不急着找大夫来看,前段时间忙,有些忽略,只当是饭后的正常现象,最近几日这弧度肉眼可见变大,才突觉怪异。
是他疏忽了。
酒楼二楼聚集不少人,往日都是往雅间去,今日大堂内坐满了人,对解试议论纷纷。
“张兄此次把握十足,上榜毫无悬念。”
除了策论内容,另外两场的成绩是公开的,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哪里哪里,比不得钱兄来的出彩。”
有高谈论阔的,自然有唉声叹气的:“我这一次上榜无缘,要是再多射中一箭,只一箭就好!”
“早知策论是《吴子》,我就该听夫子的,将它倒背如流,如今后悔晚已。”
众人说着说着不免说起一个陆一鸣熟悉的人:“也不知道郝永世此次能获第几,不过这解元怕是难咯。”
听者往陆一鸣这边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提那人做什么?”
陆一鸣对此不置可否,他只关心对方若是打赌输了,能不能把钱还上这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快看!衙役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酒楼一楼二楼顿时鸦雀无声,屏息凝视朝对面看过去。
一位衙役拿出一张红榜,郑重张贴在空墙面上,另一位衙役敲击铜锣,翻开名册开始宣榜。
一片寂然中,哄闹声和桌椅碰撞声骤然混杂,一大波人群朝对面你追我赶的奔去,生怕晚上他人一步,浩浩荡荡的人群瞬间将张榜栏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你留在这儿我过去,那边人多容易被挤到。”
陆一鸣按住他的肩膀,让某个欲和他同去的人留在这,独身前往。
“……于四月初三日揭榜晓示,解试第一名,第贰佰肆拾贰号,陆一鸣,居水镇人。”
他刚走进人群,就听那衙役报到他的名字,而周边认识他的人视线纷纷朝他射来,似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解元!陆哥好样的!”
“陆哥,这次解元是居水镇的!”
“陆解元,哈哈,恭喜恭喜,见者有份啊。”
冯廷玑几人替他高声喝彩,之前押陆一鸣赚了满盘的人也真心道贺,中了举的人和白身不同,指不定哪一天他们在官场上再遇,今日留下个好印象,他日也好相见。
官役没有因为他们的惊呼而停顿,语气毫无波澜继续播报:“解试第二名,第叁佰贰拾陆号,宋宽扬,江州府城人。”
宋宽扬就是宋胖子。
再次见到对方,宋胖子身上看上去少了几分轻浮,多了两份稳重。
对于宋胖子得了解试第二的成绩,江州府官学的人反应比他还大:“他怎么可能排名如此之高?”
不外乎他们诧异,宋胖子虽然在官学甲班,但比起他的成绩,他横行霸道的“威名”更令人印象深刻,再结合他的身世,难免让人怀疑这其中的内幕。
宋胖子不仅外表看上去沉稳了不少,心境也是。
面对一众冷嘲热讽非但没有理会,反而若无旁人地走到陆一鸣身边,朝他道贺:“恭喜陆兄高中,前段日子如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他的姿态放的很低,陆一鸣大概猜到宋清对这个宋家独苗坦白了什么,才让人变化如此之大。
“宋胖……宋兄客气了。”
宋宽扬没有久留,他阿公在解试考完后就将他扔进军营,他今日蹲榜后还得回去接受残酷的训练,就此作别。
陆一鸣看着人挺拔的背影,突然有些感慨。
士别三日必当刮目相看,不愧是将门之子,担当这一点刻在他们的骨子里,岁月难以洗去。
“解试第七十名……”
田爱武和栗元震两人排名五十几位不相上下,衙役报最后一名时,他们这一队人中还有冯廷玑和田爱文的成绩未曾揭晓。
“第叁佰伍拾柒号,冯廷玑,居水镇人。”
“怎么可能!我哥怎么可能没中!”田爱武心直口快,没考虑冯廷玑的感受,单纯为他哥抱不平。
冯廷玑听到自己的考号只激动了几秒,听了田爱武的话更是羞愧地低下头,不知该如何面对昔日同窗加好友。
就像是……抢了对方的名额。
陆一鸣也没想到,照理来说,冯廷玑和田爱武才是实力飘忽不定的人,如今的结果却是一向发挥正常的田爱文落榜了。
虽然意外,但想起现代高考失利的人也大有人在,又觉得正常不过,只是发生在周身,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在心底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冯兄,恭喜。”唯一没有中举的田爱文仍然向他道贺。
冯廷玑几欲开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栗元震解围:“既然放榜了,哥几个都去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原本陆一鸣想找借口推脱,但几个人前往的方向正是裴星所在的酒楼,他只好后脚跟上。
酒楼靠窗的一角。
“啪——”
雅间内没参加武科举却在等张榜结果的人,看着远处被人群簇拥的身影,捏起一个茶杯就往地上砸。
他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没有中举,凭什么这个农家子能一举高中解元?!
猩红阴沉的脸盯着不远处欢声笑语的娘俩,气不打一处来,廖秀才快步上前紧拽宋妍的头发,使劲把人的脑袋往桌子上砸。
“相公!”
“爹!”
宋妍用手臂挡了一下,才避免悲剧发生,她揉着发麻的臂膀,一脸恐惧。
这二十几日简直像是生活在地狱。
相公自从那日起,一旦心情有一点儿不如意,就喜欢将气撒在她的身上,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全是青紫色的淤青。
廖秀才以往都是关起房门,今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在女儿面前也如此这般,连平日里的慈父模样都懒得装!
廖如玉被廖秀才的举动吓得哭都忘了,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平日里抱着她在院子听阿娘教导她与人为善、乐善好施的人,真的是眼前这个神情扭曲的恶魔吗?
不,这不是她爹爹!
“你个败坏门风的女人,定是因为你嫁进来才令我的仕途这般不顺!怪不得陆一鸣不要你,简直丧门星!娶了你倒八辈子霉!”
宋妍对他的打骂不发一言,心里对廖秀才的怨恨却与日俱增,但她最痛恨的不是如今在她身上施加暴行的廖秀才,而是陆一鸣!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向相公透露这一切,她怎会落到如今这一田地?
“李员外打算将女儿嫁给我,你既无所出,那回去安心当个妾吧。”
廖秀才摔门而出,神情绝望的宋妍跌坐在地,莫大的恐慌向她袭来。
相公要另娶?
她脑中一片混沌,隔着门捕捉到关键信息:“陆一鸣……解元……”
“原来如此。”
怪不得相公勃然大怒,竟是让陆一鸣中了武解元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妍笑得有些癫狂,她扶着门框见大堂内恩爱的夫夫俩,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面无表情地收起这幅可怜样,整理自己的仪容,确认铜镜中的自己无任何异常后,站起身缓慢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藏进袖口。
恩爱吗?
很快就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挺晚的,不用等。
明天白天会修一下前面的bug,阅读更流畅一些,不影响后面,友友们无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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