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安将自己身上的银袋子与腰牌一道给了白楚莲, 白楚莲感激地收下,却道:“世子爷,我并非无耻之人, 只是出于无奈才找了世子爷,这钱只当是我向世子爷借的, 日后必双倍奉还!”
本打算离去的莫少安回眸看向前一刻还羞红了脸的少女此刻却是一脸的坚持, 他意外地道:“不必。”
白楚莲十分坚持地道:“我写一张欠条给世子爷。”
莫少安笑了笑, “出门在外, 也未曾带笔墨, 这点钱就不必……”
“要的,我虽然只是那位的妾, 但也做不得辱没他的事。”明明是个极为娇弱的女子却是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拿头上银钗刺破手指,以血写下了欠条,虽是血字却能见出女子的笔力, 那一帕的红字落入莫少安的手中竟叫他觉得十分烫手。
面色苍白的女子又是慎重地向他行了一礼,才缓缓转身离去, 那纤弱的背影却是比谁都挺得直, 更见风骨。
莫少安收敛回眼神,心中起了惆怅, 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惆怅什么, 其实心中满满的都是惋惜,为那位也为了眼前这姣好的女子。
白楚莲有了银子, 便十分利落地离去, 她今日来的目的都已达到,其他的便不必在意。
阿滚旁观了一切,它看了看没什么变化的莫少安, 又看了看内心九转十八弯的白楚莲,“你这样也能拆散男女主角?”
它怀疑白楚莲就只是为了骗钱,男女主角不还是好好的吗?
白楚莲淡淡看了阿滚一眼,笑道:“你的跳一跳几分了?”
阿滚低头看了一眼pad上醒目的两位数,默默转身奋战去了。
打发了阿滚,白楚莲拿着钱便去了集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她的眼光流转,买了些油盐酱醋粮肉,又进药铺买了些温补与治外伤的药材,又在市集上买了头毛驴,买的杂七杂八全挂在了毛驴身上,自个儿也颇为悠闲地骑着毛驴回了皇家别院。
回去时,照例走的东侧门,那东侧的侍卫似乎没有料到她还会回来,脸上满是惊愕之色,没多做检查便放她进去了。
白楚莲也似没有察觉一样,牵着她的小毛驴十分欢快地去了厨房,似乎有了食材她那颗心便被满足了一般。
老太监正在熬粥给慕瑜渊做晚食,见到她来了,十分主动地便让出了位置。却见那小娘子进了庖厨当真是如鱼得水,将新买的牛肉切得轻薄倒入翻滚的粥水中,没一会儿香气四溢。
她将粥盛出来,正欲撒葱花,却听那老太监开口道:“殿下不爱食葱花。”
白楚莲的手顿了一下,将手中的葱花换成了薄荷叶,撒在粥里。
老太监认得出那是薄荷叶,依旧盯着白楚莲看了许久,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老太监的意思,笑道:“只是寻常的薄荷叶,加一点能爽口一些。”
她当着老太监的面便尝了一口粥,老太监见她如常地喝了两口并无异样似乎放下了戒备,只是他却不知这常见的薄荷叶能缓解慕瑜渊身上的离心蛊,但也仅仅是缓解,不叫他发病的时候理智全失罢了。
白楚莲又做了几道小菜,与牛肉粥一道放入食盒里。
慕瑜渊一天未见白楚莲,想着她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却没有想到那小女子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再端出来的食物带着极为鲜美的香气,叫他略微恍惚了一下。
“郎君,妾陪您一道用饭可好?”容颜正好的少女柔声细语地唤着,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软了心肠。
慕瑜渊别开眼并不看她,却又听得她说道:“妾今日归宁,虽未见到家人,却遇到了荆国公世子,与他借了一袋银子,买了些吃食与伤药。郎君用过饭后,妾为您上药可好?”
听到故人的名号,慕瑜渊拿剑的手停滞了一会,再回神少女竟已将牛肉粥端到了他的眼前,她温柔小意地勺了一口送入他的嘴中。他从未这么近地看过女子,正对上少女那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他又是一怔,那一口粥便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久未食荤腥,牛肉粥入肚却也并不难受,反倒五脏六腑都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暖意,勾起了他久违的食欲。
有了第一口后面的再喂似乎便不难了,慕瑜渊垂眸看着眼前极为认真进行喂食的少女,那个卡在喉咙里的“滚”字也随着温热的牛肉粥一道咽了下去。
白楚莲满意地瞧着别扭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将一小碗粥都吃完了,对着他便是灿烂一笑,叫他不自觉地别开了眼睛。
慕瑜渊本以为她会就此离开,却没想到少女得寸进尺地便坐在他的房里开始进食,那几道小菜原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而是她自己吃的。他木着一张脸看她进完食以后,将碗放入食盒中,又拿出一袋银子细细数着,当真看不出来像她这样的女子竟也是个财迷。
那钱袋子是烟青色的,一看便是男子的钱袋,应当就是从莫少安那拿的,他看着只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偏偏他那双凤眼全然不听使唤地盯着姑娘。
她又拿出了一块腰牌,对他说道:“郎君,这是莫世子给妾的,不过妾觉得非到必要还是不要用了,这个妾先收起来。”
慕瑜渊的目光又暗沉了下来,他如今窝囊得连莫少安也不如,他的妾还要将莫少安的令牌好生收起来以防万一。
“你可以走了。”慕瑜渊冷冷地开口。
白楚莲敏锐地察觉到他没再用“滚”字,对着他便是一笑,识相地离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到用食的时间,白楚莲便会提着食盒出现,不同于老太监,她虽然也做粥但是花样要多得多,似乎什么都能被她放到粥里一道煮。不管是什么粥,她总会放一点薄荷叶,并不难吃反倒别具风味,让慕瑜渊竟然有了进食的**,白楚莲给他喂食时,他依旧麻木地坐着,并不反抗也不像之前赶她,由着她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眨眼间,白楚莲到别院已经七日了,慕瑜渊看着一如既往收拾着食盒的温婉女子,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在她走出门的那刹那开口道:“明日早上无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从房间里出来。”
像她上一次那么贸然跑到自己的面前是极为危险之事,他不知道自己的疯症何时起何时了。
这还是她来别院后,慕瑜渊所说最长的一句话,白楚莲停了一下,回眸朝他一笑:“晓得了,郎君。”
第二日晨起时,白楚莲如同七日前一般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那些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的侍卫偏偏喜欢在慕瑜渊犯病的时候出现。
她淡定地换了衣裳,才从厢房里缓缓走出来,便看到半人半鬼的男子一身玄衣劲装,披散着的墨发随着长剑舞动,剑所指之处无人可挡,若是不看左脸,他当真是这世间少有的俊美男子,可惜有了那罗刹一般的左脸,他便变得如同鬼魅一般可怖。
白楚莲将能让慕瑜渊清醒的药做成香粉洒在自己的身上,但并不上前,隐在长廊的柱子后,冷静地看着发狂的男子攻击着侍卫,仔细辨别着所有人的面部神情。直到那如神如鬼的男子跌入凡尘,再次被侍卫长踩到了泥泞里。
待到一切喧哗退去,狼狈不堪的男子独自一人匍匐在尘土里,他曾经是整个大齐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可如今他是被人踩在脚底的蝼蚁,他曾经的壮志凌云、指点江山都叫今日的他更为不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继续活着?
慕瑜渊憎恶着这样的自己,也憎恶着这般日复一复地丧失理智,如同恶鬼般的苟且偷生,他甚至在想那柄削铁如泥的长剑若是割下自己的脑袋定然也是极快的。
他躺在肮脏的泥泞里,想要放弃挣扎,却看见了一尘不染的女子披着洁白无瑕的裙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身上带着一股清香,那清香钻入他浑浑噩噩的身子里叫他的意识无比清醒。
他抬眼看她蹲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一双眼睛清澈如泉,倒映着满身污垢的他,她像天上皓洁的月不该被这尘世所染,叫她看到如此不堪的自己都是一种亵渎,可他听到了她轻声唤着:“郎君。”
他想着自己不该将她拉到这污浊的尘世,却见她娇小的身子将自己搀起,满身的尘泥将她的洁白无瑕也染上了灰。
慕瑜渊闻着她身上的香,意识越来越清明,难得安静乖巧地被白楚莲扶进房间,由着她为自己清洗伤口再小心翼翼地上药,他见她十分细致地为自己那些恶心的伤口挤出脓水,那对漂亮的眼眸里有心疼有怜爱唯独没有厌恶,叫他那颗早已麻木不堪的心也有了微微的悸动。
直到她的手顺着脸上的疤痕想要一点点下探的时候,他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郎君,让妾看看您的伤势可好?”少女明眸动人,带着那股清香很具说服力。
慕瑜渊低头看向自己被烧得红黑相间的左手盖住了少女纤细的葇荑,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仙与鬼的差距,他怔了一下,迅速放开白楚莲的手,不自在地冷下脸道:“不必,出去!”
少女的眼眸黯淡下去,却还笑着对他道:“那妾去准备吃食。”
慕瑜渊见她似乎有些伤心地离去,心里对自己更是有些说不出的厌恶,像他这样已经在深渊里的人就不该再有旁的想法,更不该想着将天上的月拉入深渊陪着自己……
“魏度……”他突然叫了一声。
老太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动作极为利索地跪倒在慕瑜渊的面前,喊道:“殿下!”
这一年来,还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魏度激动地看着慕瑜渊,见他那双像死水一般的凤眼跳动了一下火苗,心中只觉有了希望。
慕瑜渊开口道:“你想办法把她送出去。”
慕瑜渊突然想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殿下所指何人。”魏度冷着脸问。
魏度看着他的殿下眼中的火忽明忽暗,最终那簇火还是暗沉了下去,他的殿下又将自己冰封了起来。
魏度弓着腰,叹气道:“白姨娘是宣平侯的女儿,又是皇后娘娘送进来的,到处都是眼睛看着,恕老奴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是练一阳指的独臂客,码字速度慢只能一日一更,大家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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