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庆定下八月十五之约,很显然是为了给前来赴约的人一个充足的时间赶路,但并不代表客人会刚好在八月十五这一天到。
出于某种考量,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带着蓝楹在无量山附近的小镇住下了,至于为什么不住石室那里,算了吧,他可没兴趣住别人家里。再说,那地方也就是看个稀奇,实在不适合住人。
不过他们虽然不住那,却也叫人好生收拾了一遍,看着有几分生活的气息。
临近八月的一天,在收到蝴蝶传来的信息后,段延庆一收折扇,“走,阿楹,好戏要开场了,我们可不能迟到。”
放了这么久的长线,可算是有鱼上钩了!
仰头饮尽杯中最后一点清酒,方迫不及待的和蓝楹去了无量山。
因为信息传递快慢和距离等原因,最先到达的是苏星河。
他虽为无崖子的弟子,奈何沉迷琴棋书画,医学占卜这些杂学,偏科的厉害,所以武功在逍遥派并不算很好。考虑到这一点,无崖子还特地告诉了他澜沧江畔的密道,让他可以通过那里直接进入石室。
穿过长长的石道,饶是事先从师父那里听说过,有了心理准备,苏星河还是被眼前所看到的给惊艳到了。
不愧是颇为挑剔的无崖子和李秋水的隐居之所,那神奇的湖底石室,精巧的机关,栩栩如生的华美玉像,俱是无崖子种种巧思的体现,样样都可称得上是当世最顶尖的工艺。
再加上段延庆在皇室熏陶出来的审美,这里每一处的布置都十分贴合环境,很有逍遥派追寻的那种不流于俗,超然物外的感觉,也就是俗称的装b。
就连角落摆着的鎏金香炉,里面燃的也是价值千金的香料。清淡优雅的香气和随处可见的鲜花的芳香恰到好处的混合成另一种馥郁迷人的暖香,驱散了石室内的阴冷和潮湿。
大概是搞艺术的都有些痴性,要不是谨记着他来这儿的目的,苏星河怕是早就扑上去研究了。
“在下苏星河,乃逍遥派现任掌门无崖子座下弟子。今奉家师的嘱托前来拜访师叔,再替他老人家见一见师叔您收的师弟或师妹,因为心急早到了些时日,失礼之处还请师叔多多包含。”
按理说,苏星河应该叫李秋水师娘的,可师父当初出事前就已经和师叔闹翻了不说,这些年他一直侍奉在师父身边,也知道了师父心里念念不忘的是谁。所以这师娘叫出来就不合时宜了,一合计,他不如干脆直接以师门的辈分称呼,也不算错。
说到这里,虽然他这个做徒弟的不好评价师父的家务事,但一想起无崖子那一辈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苏星河就分外头痛。再想到师父说师伯也很有可能来,到时候两方汇聚一堂,以前就直面过这两女争一男大修罗的他眼前更是一暗。
完了,到时候怕就不只是头痛了,身体也得痛。
很显然,曾经被无崖子牵连深受其害的苏星河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可想而知,这也许就是他虽然装聋作哑,但在其余各项条件都很出众的情况下,却仍然母胎单身至今的原因了吧。(卑微)
“嗤!”一声嗤笑从左侧月洞门里传来,“师父她不在,你喊再大声她也听不见。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我这儿无茶无酒,也就不特地招呼了。”
明显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却懒洋洋的,一点也不客气。
身为掌门嫡传弟子的苏星河却并不生气,反而舒了一口气。
说话的人就是那位传说中师叔的弟子,也就是他的小师弟了吧。看他说话的语气,是熟悉的感觉没错了。
要知道他们逍遥派弟子,最鲜明的特点除了脸和才华以外,就是性格了。
他还好,只是认死理,而他师父则在逍遥派普遍颜控的基础上进化成了究极颜控,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合意的接班人。不是嫌人家蠢,就是嫌人家丑,嫌人家年龄大,就是这么挑三拣四的挑到现在。
至于他的这些师叔师伯,还有那个欺师灭祖的丁春秋,性格是一个赛一个的霸道、狠辣。别人吵起架来是伤感情,他们伤的是命啊。
身为狼群中的最无害的绵羊,逍遥派食物链的底端,苏星河小时候的日子那叫一个惊心动魄,水深火热,愣是把日常生活给过成了求生之旅,论夹缝生存他是专业的。要不然他怎么能从心狠手辣的丁春秋手上活下来呢,总不可能是丁春秋良心发现吧,可别开玩笑了。
现在师弟说话不客气算什么,要知道这可是师叔的弟子,没直接动手性格就已经很好了,就算自己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深,他也一点都不介意qaq
顺着声音的提示,苏星河来到了另一处石室,看布置应该是卧室。
一般来说是没有在卧室里见客的道理,不过逍遥派的人从他师祖起,就没守过规矩,逍遥随性惯了,况且苏星河也不再年轻了,所以不自在也只有一瞬,很快就被正在下棋的两个人吸引了视线。
怎么说呢,不愧是逍遥派弟子,擒贼先擒王,看人先看脸。
正对着苏星河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白衣如雪,面如冠玉,气质矜贵优雅,又气场非凡。不似寻常锦绣堆里的王孙公子,倒像是大权在握,高居庙堂的年轻帝王,有股不同于江湖人的别样魅力。
就连每日见惯了师父俊逸出尘的长相的他也不由赞一句好样貌,武功暂时不说,就光这脸一看就知道是他们逍遥派收徒的风格。
那位疑似是他师弟的男人撑着下巴,右手修长的指尖夹着一粒墨玉棋子,轻轻的在桌上敲着节拍,不过并不是催促对手落子或是给她施加压力,更像是放松时自然而然做出的动作。
只见他好整以待的看着与他下棋的人,注意力一点也不在棋盘上,一副悠然闲适的样子。
作为执棋者,他无疑是不尊重棋道,甚至不尊重对手的,但是只要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不是什么严肃的棋艺切磋,不过是情侣间的闺房之乐而已。
类似的场景,苏星河曾看见过不少次,或是弹琴,或是下棋,或是比武……等等诸如此类。就是男女的性别得调换一下,他的师父眼里有深情,有爱意,却还没到痴迷这种程度。这样眼神一般是出现在师伯或者师叔的身上,不过多了几分求而不得的痛苦和疯狂。
这下苏星河突然有些了解师叔为什么会收他做弟子了,某种程度上,他们真的很像。
那么,背对着他的那位蓝衣女子就是小师弟的心上人了吧。虽然未能见到她的容貌,但是光看背影和气质就知道一定也是个姿容出众的女子。
猜测是什么样的佳人才能打动一看就很不好弄的师弟,苏星河的视线在蓝楹身上稍稍停的久了些,于是很快,两道寒芒扫来,像把锋利的刀子一样割得他脸皮生疼。还不待移开视线,只听“嗖”的一声,一道黑色的残影向他急射而来。
苏星河下意识的闪躲,方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就是动作有些狼狈。最后,那道残影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射进了身后的石壁,留下一道小巧却足够深的“一”字形缺口。
原来,被段延庆当作暗器丢出去的是他一直拿在手上的棋子,没想到最后没落在棋盘上,反而喂了墙壁。
“我说,你都一把年纪了,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不知道吗?还是说,这就是掌门教出来的好弟子?”
段延庆眼里是明晃晃的不悦,带着三分杀气,要不是苏星河还有用,刚才那枚棋子根本不会被他给避开,起码,一只眼睛得留下了。
苏星河秒懂,占有欲强嘛,他完全明白。要不然当初师父和师叔定情后,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千里迢迢的跑到大理来隐居了呢,还不是师叔嫌他们这些人碍眼,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就是小师弟这醋劲也忒大了,他不过是好奇多看了两眼,连正面都没见着,这就不高兴了。还说他年纪大,其实他驻颜有术,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一点也不老,只是收了弟子后为显沉稳持重所以蓄了一把美须而已。
好吧,他承认,和师弟原汁原味的年轻比起来,大了一轮有余的他确实是个老菜帮子了。
“是我失礼了。不过师弟你不要误会,我只不过第一次见到师弟妹,有些好奇,这才不留神看的久了些,还请师弟妹勿怪。”
说完,对蓝楹这边双手抱拳赔了个不是。
作为当事人的蓝楹倒是反应最小的一个,虽然没觉得有被冒犯到,但是她也不会为了外人驳了段延庆的面子。既然苏星河已经道歉了,那他们也没必要再抓着不放了。
“檀郎,算了。”
她伸手推了推段延庆的胳膊,“不经意”间衣袖扫过棋盘,顿时,本来井然有序的棋子被全部打乱,黑的白的胡乱掺和在一起,几乎都脱离了原先摆放的位置。
“呀,我不小心把棋弄乱了,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蓝楹觑着段延庆,“惊讶”的说道,心里却偷偷松了一口气。
早知道就不和檀郎赌了,没想到在对方让了十子的情况下还是这么快就要输了,还好她机灵,不然又要答应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了。
“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这一局算我们打平可好?”
段延庆哪里看不穿蓝楹打的小算盘,而且刚才的棋局那么简单,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复盘。他之所以顺着蓝楹的意思这样说,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好吧,谁让我们没分出胜负呢,那就算是平局了。”蓝楹勉勉强强的答应了——如果不看她拼命下压却还是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的话。
此时,站在门口却不知不觉就成了透明人的苏星河: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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